武清月摆了摆手:“也不是我小瞧他们,你说他们连在我阿娘面前据理力争的筹码都没有,凭什么觉得能够逆转时势?若我是郝处俊这样的人,现在就应当向陛下请命,用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前去编写识字读本,或许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点体面。”
“那些即将参与制举的考生里,有多少人不是出自世家名门,已是可以预见到的事情,等他们被填补入朝、或是成为地方官吏,这雕版印刷的范围更是只会被扩大,不会被打压回原地的。”
“除非,他们能扶持一个世家子登上皇位,将姓氏录给重新排列一遍。”
但这已经是现在姓虺的那些李唐宗亲做过示范的事情,他们哪还有什么揭竿而起的谋划。
至多就是如同澄心所说的那样,用那些闲言碎语,给神都增添一些笑料罢了。
武清月旋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为今日的局面同饮一杯?”
澄心莞尔,从善如流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杯。
此刻并非宴饮之时,但这春日的明光正照在太子东宫之前的屋舍花池之间,也照在了她面前这位太子殿下朝气正盛的面容上,怎能不让人心情大好。
她折返神都后所见的此消彼长,更是冲淡了她对于改朝换代的那些隐忧。
“自当同饮,以敬——武周!”
只是当澄心说到武周二字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武清月却发觉,在她同样被窗外日光照亮的眼睛里,有着一点闪烁的水色。
不等武清月发问,她便已自己伸手擦拭了两下,让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了些:“殿下不必担心,我这算是喜极而泣。”
“您知道吗?虽然有您在临行之前的叮嘱,但我在拂菻国主面前,说出国姓为武,还是主战之意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但现在若是让我重新远赴外邦,我更有了离家万里的底气。”
她的姓氏,不是因为前朝的天后将她自宫人中选拔出来,做了公主的伴读,这才能得到这个赐予。
而是因为她能做武周的功臣,才匹配这个国姓。
她的喜极而泣,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像是唯恐被人觉得,她一个三四十岁的人还这般把控不住情绪,怎能做好鸿胪寺典客首官,她在将这杯酒饮下腹中后,又已岔开了话题。
“说到大食,还有一件事没向太子殿下禀报。”
澄心的神情忽然有几分微妙,但在片刻的停顿后还是往下说了下去,“我等在插手拂菻和大食战事的时候才知道,这几年间从未从大食传回过贺兰敏之的消息,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或是因韩国夫人过世,而是因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