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食指置于唇上,示意阮玉仪噤声,又将她与程睿拉到假山后边藏着。
隔着一假山下的一小池塘,另一侧隐隐有着人语,听起来是两个年轻姑娘。
其中一个声音清越点的轻哼道,“那秋娘算是攀上了,可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呀。我在世子身边侍候多年,却还是一小小婢子。”
另一人压低声音劝道,“你轻点,当心被听到了。你该是知足了,跟着咱殿下,他也未曾亏待过我们,一年到头金银首饰还不是都先给了我们几个。再瞧瞧靖王府的那些下人,哪个不是对侍候世子的我们眼红许久?”
“靖王府确实不好待,天天非打即骂,月钱却没多少,”她语气轻蔑,又道,“那秋娘倒是个有手段的,不知道殿下能欢喜她几天。”
“不稀罕了又如何,殿下还不是将她们一个个的都好好养着……”
一字一句,阮玉仪听得十分清晰,她立着,并不言语。
木香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姐,世子这是何意?分明受着您的亲近,却还生着别的心思,先纳了旁人。”
她拉着木香的衣袖,等他们三人走远了些才道,“还是不要乱揣测了。这些事我们不是早先就晓得了吗?”
近来与世子的关系确实是有些微妙的变化,不过他的外室何其多,就算是计较也计较不过来,不如装着瞧不见。
何况,当初也便是看中他所纳外室繁多,才接近他,盼着能借此摆脱与程家的纠葛。如今她若才来膈应这些,岂不是可笑?
见小姐态度淡然,木香也便不再多说,只是心下不快,觉着这世子未免有些不把她们小姐当回事。
却说阮玉仪等人回去的时候,圆桌上还摆着午膳,看起来是被人动过的样子。程朱氏则在空处来回走动,愁眉不展。
一边的程行秋实在是被她晃得晕乎,“娘,您坐下来歇会儿,别累着自己。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叫圣河寺的师父们一起帮忙,定然不会叫睿儿出事的。”
程朱氏横了他一眼,当真是急疯了,才口不择言,“睿哥儿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
话一出,她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对,再去看程行秋时,他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娘,您心里是不是只有程睿才是您的孩子?”
程行秋颤着唇冷笑几声,“什么叫我不着急?他是我弟弟,即使五岁那年出了事,我却从未嫌弃过他分毫。毕竟这是我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弟弟。
“我跑了大半个后院,着实是累着了才回来歇一脚,喝上些水。您呢?嘴上焦急,可动过分毫?还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她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心疼谁。只是长子从小聪慧,又受程老爷关照,她以为比之什么都顺遂的长子,她这痴傻的次子更需要她的关爱。
于是渐渐地,不想冷落次子的原意,在她对程睿日复一日的照料下变了味儿。
她忘记了,长子也是需要她的关注的。
程朱氏被诘问得一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眉头微蹙,“你怎么这么跟娘说话。”
可惜芜国偏生民风含蓄,他们谁也不愿和谁言爱,宁愿犟着。
程行秋感觉自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无力感,他忽地不想与她多说,撂下一句“您别多想”,转身就想走,拐出门,正巧瞧见阮玉仪等人。
他微微睁大眼。
程睿见兄长面色阴沉,有些瑟缩,可还是上前道,“兄长,你别生气……”
他被程睿一唤,也平复了些心绪,道,“娘很担心你,进去瞧瞧吧。”他轻攥拳头,吁出一口气,擦过阮玉仪的肩离开了。
程朱氏本是有些自责,见着程睿的身影,面上一喜,才总算是将提着的气松了下来,赶紧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左右查看。
“没受伤吧,啊?”见程睿好好的,还挂着往常那般的憨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作势拍了几下他的胳膊,“让你乱跑,下次叫狼把你吃了才好,省得日日为你操心。”
可就这点力道,哪里会疼,程睿就乖乖站着,任母亲出气。
程朱氏歇下手后,给一边侍立的李妈妈递了个眼色,李妈妈会意,端了些茶水过来。
程睿许是在外边玩得乏了,口干得很,饮了一盏还去倒第二盏,也不顾其中茶叶的滋味了。
“仪姐儿,”程朱氏望向阮玉仪,唇嗫嚅了下,才道,“昨儿那事你莫往心里去。那僧人那般妄言,任谁都会听了不快不是?姨母一时气极才……”
“姨母,”阮玉仪打断道,“我未曾放在心上,您也别想了。”
她早先就知道程朱氏是这般多疑且气性大的,仗着她无所依傍,发在她身上的难从来不算是少,如今会软了态度,约莫也是看在她带回程睿的份儿上。
下次该是怎般还是怎般。
程朱氏脸上泛起笑来,将皱纹都堆集在了一起,“就知道我们仪姐儿是个懂事的。这次睿儿这事,多亏是你,才不至于出了祸端,我可无法再经受白发送黑发之苦了。”
其实,方才程行秋确实想错了,在他马车失事的消息传到程府来时,她的悲痛没比此番少一分一毫,以至于更甚,毕竟当时官府确实是为他销了户籍的。
阮玉仪弯了下嘴角,算是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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