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闻言,心下大骇,忙不住叩首,“陛下恕罪。实在是金大人吃醉了酒,赶不过来,这才派了奴才来。陛下方才问的是主事的名儿,奴才这才——”
“青天白日,擅离职守。泠泠说,该如何罚?”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那指甲上新染了红,却不过分鲜艳,倒像是自然透出来的血色般。
她犹疑了会儿,试探道,“罚半月月俸?”
“少了。”
她对那宦官正色道,“金总管擅离职守,罚一月月钱以示惩戒。”话落,她听见自己心如鼓擂,耳上又热了几分。
那宦官答应的声音很快盖过她的心跳。她稍觉松快了些。
送走新帝与众宫人后,她望着几案上好生摆放着的匣子,仍有些恍惚,她原没想过入宫,却成了众嫔妃中的一个,她没想过执掌六宫,却被迫接下了这差事。
一切都脱离了她最初的设想。她被拽入一个陌生的境地中。
“小主,莫要忧心了。在这宫中,有权势依仗,那是好事。”木香为她添了些茶。
青瓷茶盏中击打出微弱的水声,茶叶浮沉,新添的茶水又融入了未喝尽的之中。
她有些出神,喉间的痒意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用帕子掩着,缓过气来后,轻声道,“且走且看罢。”
因着一切都是刚接手,生疏得很,后宫事物又繁杂,她花了好几日才觉得愈渐熟稔了起来。
上回新帝引她认了人后,那些宫人不知是收敛了,还是原就乖觉,倒也没惹出什么事端,反倒有几人检举旁人,来讨她的好。
阮玉仪转着手腕上的镯子,那白玉镯子已被渥得温热。
底下嬷嬷细细碎碎地讲了一大通,她垂眸听着,而后大致明白了意思。
每每大小宫宴,做活的下人凡有贪财者,会将那玉盏之类装作不经意摔碎,主子们自然不会管那碎玉片子的去处,也就落入了那些人的口袋。
一次两次自是不必提的,可若放任不管,也难免败坏了宫中风气。届时个个都如此,累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损失。
她听罢,垂眸思忖了下,抬眼道,“不必辨别是否刻意了,往后摔碎杯盏者,皆照价描赔。”
那嬷嬷一怔,“这——”
“若还有旁的难处,再行计议。”此话放出去,那些人自是知晓从中捞不到油水,不会再干。至于无心者,是否真需要描赔,那就是暗里的事了。
那嬷嬷瞥了眼上首处的主子,见她神色淡然,忽而灵光闪过,笑赞道,“小主聪慧,奴婢这就传话下去。”
第176章 妃位
暖日当喧,只是不闻有鸟雀之声,难免显出些寂寥来。
阮玉仪歪在堂屋中的上首处,默然瞧着岑礼不紧不慢地装摆茶果小食,斟好茶水,她唇嗫嚅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岑礼备好一切,欠了欠身,退至一边,目光沉静,恍若不曾察觉她的不喜。
昨日封妃的旨意一下,满宫皆惊,明里奉承的,道贺的,不知凡几。暗里狠得咬碎了一口银牙的,也必少不了,只不过没叫她瞧见,也还俱当做不知罢了。
这封妃之旨想来是为了她执掌凤印更为名正言顺一些,但册封仪式,却以她身子欠佳之由,往后延了期。
“娘娘,”木香以手叩门,“徐嫔到了。”
“快请。”
也不晓得是否是私下串过,各宫主子竟都言要在一个时候来道贺。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免得她一次次应付。
光影交界处,缓步而入一雪青斗篷的女子,她面色疏淡,连嗓音也是波澜不起,“见过槿妃娘娘。”
一个“槿”字,使得阮玉仪想起圣河寺的那木槿花。那会儿尚还是秋季,正是木槿灿烂的时候。他折了花,簪在她鬓边,柔软濡湿的花瓣擦过耳际的感觉似还留着。
嫔妃的封号不是敲打警戒,便是赞誉品性,却未曾听过拿花做封号的。
她垂了垂眸,想是他随意择的罢。
只是这字,难免使她牢牢记着,是她先接近的他,亦是她先招惹的他,这金雕玉琢的樊笼,也是她自己踏入的,她似乎也怨不得旁人。
徐嫔唤得自然,她却心下不自在,牵出一个笑,给人赐了座,“徐嫔来得早,这会儿闫宝林怕还懒怠起身呢。”
徐嫔正要饮茶,闻言又顿住了手,“不过习惯罢了。”她抬手呷了口手里的茶,看那手背发红,想也是被风吹冷了的。
一句话便将话头截了住,她不再开口,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话。
其实她一开始也以为这徐氏是个不好相与的,后来接触多了,方才晓得她不过是真的不善言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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