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实录》记载:“京师有无赖子数十辈,常在吏部前觇,辄引至富家借金遂为之往赂,其实或往或否,偶淂美除则掩为己功分有其金。”
早前朱祐樘发动勋贵们一起种植棉花,之所以很多武勋并不搭理朱祐樘,一方面是他们不愿意配合朱祐樘的举措,另一方面则是并不缺这仨瓜俩枣。
在祖辈完成原始积累后,他们便开始在京城从事放贷业务,特别是针对偿还能力特别出众官员的京债,使他们宛如蒙古贵族那般找到了最稳定且丰厚的财源。
金灿灿的阳光散在后面的庭院中,而御书房众官员的表情各异。
在弘治二年的阳春三月,高利贷这层窗户纸还是被这位刚直的顺天府尹捅破了,矛头指向了京城的所有权贵。
韩幼英的身上更凸显女人味,特别皮肤变得更加白皙,两条腿笔直而修长,正向朱祐樘递上一杯新茶。
她其实是懂商业的,却是知道放高利贷确实是好生意,但后果是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很多的人家只能世世代代寄身富家为奴为婢。
只是如今,她看到眼前的帝王竟然指向天底下最赚钱的买卖,不由为这个男人的气魄而心跳加速。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是真的可以看到一个真正的盛世,每个普通百姓都能够好好活着的社会。
朱祐樘看着宋澄将北京城的金融情况说了出来,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茶,并没有急于进行表态。
针对大明的金融问题,他早已经了然于胸,只是现在才决定动手罢了。
朱祐樘轻呷一口茶水,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般,居高临下地准备听取下面重臣各抒己见,亦或者坐看他们争论不休。
哪怕寻常的事情都会争吵不止,而今围绕着金融决策,今日必定是火药味十足。
“这民间借贷之事,历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说民间借贷的利息高了一些,但却能助人解燃眉之急,现在四五分月息比往朝已经低了不少。”户部右侍郎吴裕看到前面的老狐狸都不吭声,当即便率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来了!
在吴裕发表观点的时候,万安和刘吉仿佛心有灵犀般,纷纷张开了眼睛。
宋澄寻声扭头望向吴裕,显得一本正经地道:“吴大人,你错矣!且不说这些当铺和钱庄实质获利数倍乃至几十倍,即便月息四五分,亦已触犯大祖所定的律法。既犯大明律法,朝廷岂有坐视不管?至于往朝月息如何,此事并不值得讨论。大明立国以来,便以仁孝治天下,自当施予仁政!”
仁政?
万安扭头深深地望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宋澄,虽然觉得这个黑脸青年显得很天真,但确实仍旧保持着赤子之心。
“宋府尹,国朝自然是要以仁孝治天下,但亦不可墨守成规!民间借贷已有两千年之久,咱们国朝要恩惠于民,但亦要明白谷贱伤农,更要深谙范文正荒政三策的治国之道!”新任刑部尚书何乔新算是宋澄的上司,显得一本正经地说教。
所谓荒政三策,这是范仲淹面对地方灾情的三项举措。
范仲淹主持新政再度失败,被朝廷外放,后改任杭州知州。在到杭州任职后,这一年两浙路大饥荒,道有饿殍,饥民流移满路。
面对这种灾情,各地官府都忙着打击哄抬物价,但范仲淹匪夷所思地推出三项不为常人所理解的“荒政三策”。
其中最让人不解的是范仲淹提高米价,当时杭州城一斗米价格是120钱,他直接将米价提到180钱,并沿江张榜宣传杭州米价大涨一事。
偏偏地,这个让人诟病的举措,却是收到了奇效。
大明朝廷从东南将四百万石漕粮运到京城,耗费的运费成本将近二百万两,而粮商将米运到杭州自然亦耗费不小的成本。
由于相信了范仲淹的虚假宣传,东南的很多粮商以为有利可图,故而蜂拥而至。
只是这些米粮先后运达杭州城的时候,由于杭州城百姓的米粮需求有限,致使出现了供大于求的市场,杭州城的米价最终快速回落。
现在何乔新例举范仲淹的荒政三策可以说很是高明,范仲淹终究是文臣最敬仰的宋官,而提高米价确实收到了奇效。
通过这一个例子,似乎可以佐证民间借贷高息的“合理性”。
工部尚书贾俊等人原本心里是反对民间金融机构的高息行为,只是看到何乔新的一番分析,发现月息四五分可能是合理的利息。
朱祐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嘴角微微上扬。
何乔新其实是在偷换概念,范仲淹的提高米价是为了实现“低米价”,而今民间借贷的高利息则是为了维持权贵阶层的高利润。
哪怕后世懂点经济常识的人都能够明白:高利息只会造成大量的资本涌进金融业,而低息才是刺激经济的良方。
现在权贵们为何还不愿意建织布厂参与海上贸易,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放贷的收益太高,所以都不愿意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倒不是说高利息完全没有好处,完善的放贷体系确实可以解决一些人的燃眉之急,但往往造成借贷者饮鸩止渴。
“何尚书,下官不懂高利息与荒政三策有何干系!只是现在民间借贷明明触犯大明律法,一本百利更是违约太祖的初衷,故此等恶风不可再涨!今我朝迎明君,焉有不治之理?”宋澄有着自己的立场,显得一本正经地回应。
咦?
万安和刘吉不由得望向宋澄,敢情这个黑脸青年还是懂得拍马屁的。
不过事情确实如此,若不是朱祐樘执政,其他的皇帝不说有没有这个魄力,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个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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