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垂眸看他,毫无动容:“据我所知,你蔺氏满门正是被毁于此道,而你仍想重蹈覆辙?”
“忠义与良知不会是杀人的刀刃,即便是,也定是背后的刽子手在操纵。我蔺氏不是、也不会亡于忠义与良知,我便绝不因先辈赴死而屈从。”
蔺知方再次深深一揖,广袖磕地,问出今夜最后一句话:“将军如今,仍然是计为国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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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的卷宗呈往钩戈殿一回,朝野便翻一轮日月。女官付书玉御前作证,陈州官银包庇一案确指前大司空薛怀明,与谋害重臣两罪并起,薛氏一门提审。树倒拔根,一连数日,六部中侍郎以上官员皆被传召。誊录官员品级的名册上,朱批抹下一道又一道。
与此同时,燕氏旧案揭开朝臣与封地掌军都督勾结底细。诸侯拥兵自治的腐敝,自前年皇帝遇刺暂搁后,再次被言官提上昭清殿朝议。各州诸侯车马滞留王都城外,蹄铁轰鸣。
今安步入玄武庭长道,往来的新面孔多了不少,迎面向她恭敬行礼。随即退道避开,生怕一个不慎去了这位阎罗手下被剥皮抽筋。
春末的雾气格外重,沾湿今安的肩衣袖口,鼻间窒溺,像南方的天。长道两旁的白玉灯柱拢在茫茫雾气中,一团一团的红光次第延伸去高殿上。走着走着,旁边的人都退开退后,只剩前头一个内监提灯引她独行。
登上昭清殿门前,挑飞的檐角边日头亟待喷薄,吐出口红云。边上有人提拂尘过来见礼。
今安眼角一瞥,转回身来,道:“禀禄公公。”
禀禄仍是一身掌事大太监服制的蓝灰花衣,卸下琐务多日休养,反而身形愈显清减。他佝腰低头:“见过定栾王。”
“听闻公公养病多时。”
禀禄:“劳王爷挂记,奴才已无大碍。”
挂不挂记的都是场面话,彼此心知肚明。内廷执行的那场杖刑摁不住风声,皇后盛怒,严惩护主不周的奴才。刍狗之流仗势已久,能扼下势头,朝廷内外颇多庆幸言语。
殊不知宦官把控宫闱,一手遮天,正是压垮前朝江山的最后一根稻草。文官耻于将大朔如今拟作前朝当时,也不得不引以为鉴。尤其这两年,摄政王为女,所见局限,最易偏听偏信。
以御史、翰林学士为首的一批文官未雨绸缪,隔三岔五便写出长篇大论,念到凤丹堇耳朵长茧子。论功将付书玉抬举到昭清殿前,一则是因大司徒犯错不至贬谪,到底被削不少亲信官职,凤丹堇不能把这批世家老臣得罪得太彻底。二则就是用来分出职权,堵住悠悠众口。
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