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哭得头昏脑涨,忽然手上一紧,是林嘉裕,他包住她的手。
她听到他说:“知微,放轻松,先把笔放下。”
她这才发现,因为肌肉高度紧张,那笔就像嵌进她手里,怎么也松不开拳头。
“如果你不忍心签名,等你父母回来再办。”林嘉裕柔声说。
最后那名字还是由她签了下去。
奶奶去世后,爷爷伤心过度,饭没心思做,终日发呆。
于是程知微就这样睡不着觉,又饿着肚子过了好几天。
她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直到有一天课间,林嘉裕拍醒了睡着的她。
“你最近是不是晚上睡不着?”他问。
程知微低低“嗯”了声。
这些夜晚,她很累,有时候那种身体上的疲惫,像一种病毒,爬到了她的精神里。
程知微醒着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奶奶在天花板上,朝她笑。
睡着的时候,她会梦到奶奶,她一直追着她跑,哭着问她,要到哪里去。
后来,程知微开始恍惚,她到了学校,听课、刷题、休息,一切正常。
只是很少和同桌、邻桌说话,也不再和其他女同学手牵手一起去厕所。
直到林嘉裕翻看她的数学五三时,才发现,每一道题的答案,她都写了两个字。
奶奶。
那天下午,昏昏欲睡的物理课,教室外一声赛过一声的蝉鸣仿佛在跟牛顿定律叫板。
程知微埋在高高的书墙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人递来了纸条。
“林嘉裕给你的。”
程知微打开纸条——“知微,去红十看看看医生吧。”
她的心泡在午后的燥热里,忽然就想哭。
广州红十字会医院,在同福中路。
那天是个周六,她坐车,穿过过长长的林荫道去红十。
她一个人,挂了精神内科的号。
等候区,满是闹哄哄的人,这些人,和她一样,恍恍惚惚的。
但其实,他们和她又不一样,他们有家人或朋友陪在身边,而她只有自己。
程知微几次想走,她知道没人能帮到她,况且,精神类药物会影响记忆力。
她马上高考了,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程知微站起来,一个人背着帆布包,穿过消毒水泛滥的过道,在转角遇到林嘉裕。
他长身而立,挡在前头,程知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我来帮我妈开药。”他说完,又问:“你看了吗?”
程知微摇头,心下忽然莫名的,涌上一种又热又涩的灼痛感。
“坐那儿吧。”他说:“我没什么事了,我陪你。”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对程知微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们并排坐下,林嘉裕没有跟她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大道理。
他只是默默陪着她,时不时起身去看排号,看轮到她没。
半小时后,终于到了程知微,林嘉裕送她到就诊室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你和医生实话实说,程知微,他能帮到你的。”
医生见多了她这样的病人,只说她的情况并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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