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柔和,语气也平,整理物品的动作更是不疾不徐,想起自己的电子产品还没拿,于是在床上膝行了两步,够着手臂去拿平板。
她的长发从肩膀后打了个旋,柔顺地垂到身前,在屏幕上轻轻晃动。
程砚靳却因为这句过于郑重的话而浑身战栗起来,他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寸寸结冰,某种悬而未决又飘忽不定的可能性让他像是行走在万丈悬崖上的一根绳索上一般,恐惧和惶悚让他头重脚轻,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入万劫不复之中。
人与人之间的离别是有预感的。
分开前的一个温和的眼神,一句习以为常的玩笑话,彼此碰到的皮肤接触,所有未尽之意都通过无限放大的感官将最后的场景一帧帧铭记于心,并且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反反复复地拿出来擦亮抛光,将细枝末节一笔笔用当时的色彩涂抹。
他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最后的那点丝线被慢慢拉直,变细,直到丝线绷到透明的极限,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呢?他已经退到底线后,退到所有可以退的边缘了。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越到后面,却因为害怕而越不敢想起这件事,每次一想起,心头就好像是压着一座大山,寝食难安。
程砚靳不敢将自己的畏忌表现出来,因为林琅意去到g市是她一直努力的目标,他人不在g市,但是听说她一切顺利,已经选育好二十万只苗,准备种蚌了。
此刻她脸上的快乐是那么灿烂,他不想变成那种拖人后腿的角色来倒胃口。
也许不会那么快的……她从来没有表达过要终止婚约的意愿,即使现在两人最初联姻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到此为止。
程砚靳再一次恨透了自己一开始将订婚结婚的时间往后推的愚蠢决定,也悔恨地想着若是他早早接手了公司业务将一切都推上正轨,也许就有空闲时间能跟着她去g市。
林琅意收拾完东西,将几个行李箱都推到玄关处,程砚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神色惶然。
“程砚靳。”她将手扶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抬起来,又放了回去,好像在组织语言。
她一向快人快语,忽然在这种时候举措不定起来,令他那一颗心更是被高高吊起,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林琅意回想了一下自己跟边述分手前的场景,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分手,有没有比之前进步了。
她想了好一阵子,后来才想起当时她并没有当面跟人说分手,因为担心边述会不同意分手转而情绪波动时放弃公派出国,所以她是在他上了跨国航班之后,在他手机处在飞行模式的时候发去的分手短信。
这还是第一次当面跟人说分手。
但没关系,依旧可以体面且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