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在郜州这些日子,他们竟然将来路不明的人当作了上宾来款待。
沈弈忽然又醒了神:“可他有通使书!”
“我们都看了,通使书上有羌摇官书文印,分毫作不得假,所以我们才信了他的身份……”
但话未说完,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黎梨拍在他胸口上的十九路弯刀虽然小巧,但是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是一份难以忽视的重量。
沈弈指尖触到刀柄上的红色刚玉,蓦地想起方才那名周身狼狈的少年,对方污糟的脸上生了双特别的栗色眼眸。
黎梨顺着他的动作说道:“这柄弯刀,是那少年趁乱塞给我的。”
“早就听闻,羌摇皇室多生栗目,红色刚玉又是皇子配饰……他的身份还用猜吗?”
黎梨面色凝重:“十之八九,那少年才是真正的贺若仁,外头那群人的通使书,指不定是从他身上得来的。”
沈弈真真切切地屏住了呼吸。
怪不得外头那群人,行事如此嚣张,些微冲突就摔人拔刀,要打要杀的……还有府外那些伤痕累累的车架,以及他们不识国礼,将御用的贡品送给黎梨的行止……
哪里像什么交谊的使臣?
分明就像劫持了羌摇小可汗的匪徒!
沈弈手心里沁出冷汗,喃喃道:“可是,他们劫持小可汗,盗用通使书入关,费这么大的工夫,到底是想做什么?”
黎梨朝外头望了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飞快换了件斗篷。
“他们带足了兵器人马,专程在此等着节庆,还有心询问城防,当然是想闹事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她推着沈弈催他离开:“你快回去,叫云谏与我五哥别回蒙西了,今夜节庆必有大乱,得叫他们提前做好应对才是。”
沈弈下意识挣扎:“那你呢,你随我一起回去……”
黎梨用力扽了下他,叫他别说了:“我身份明显,贸然离开岂不打草惊蛇?还是你寻机会离开更易成事。”
她正色道:“别拖了,郜州今夜的安危就靠你了。”
*
临近日落时分,昏黄的光轮垂挂在远方沙洲尽头。
郜州西城门外,成片的窄叶树林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护城河一侧,瞧着光影暗淡,反倒是林前的绿洲茵草微黄,还洒满了黄昏的光。
黎梨与贺若仁一行人已经到了护城河畔,只等戌时开城门,百姓们捧灯而出。
贺若仁抱臂立在河边,垂眼看着黎梨逗弄一只迷路的兔子。
白日在他府邸里,那位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句机要的稳重封邑主,如今倒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正逗着兔子玩得不亦乐乎。
他有些摸不清这位大弘贵胄的心思。
黎梨心思并不在兔子上,满脑子都在想这群人到底藏了什么阴谋。
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又顺道往他身后瞥。
贺若仁的下属们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不少人都在暗自窥着窄叶林,黎梨移目打量了下,隐约看得见林间折射着零散冷光。
她终于了然地笑了下。
“小可汗,要不要一起去那边的林子瞧瞧?”
她问得随意,却令在场的“羌人”们如临大敌地站直了身,露出警惕的神情。
贺若仁气息微顿,还算镇定:“不必。”
“也对。”
黎梨又笑,若无其事地继续逗兔子:“林子里又没藏着人,哪有什么好看的,对不对?”
话音一落,贺若仁也不禁皱起了眉。
他心中知晓,那林子里头全是他们金赫胡人的埋伏,只等今夜百姓出城放花灯,便要大开一场杀戒。
宣威节庆不是大弘战胜金赫的节庆么?
金赫偏要在这场节庆中放尽大弘边关子民的血,好叫世人都看清楚了,到底谁才是这片黄沙大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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