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被吴汉说得有些恼,想要反驳,看史大变声色俱厉,只好算了。叉手称诺,自去点兵。
史大庆暗叹了口气。没有办法,现在军中的将领就是这个样子,一到战时,就畏惧称难,临敌往往逃跑。实际上宋军无论装备还是人数,都要强于契丹人,但就是不能全力作战。
吩咐了孙涛,史大庆又对李甲道:“你也带一千三百兵马,守住大柳树村其余路口。我自带着三百骑兵,到村里与契丹人战。记住,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只要守住路口,不要放走了契丹人就好。”
李甲道:“殿直,听说契丹有近两千人,你三百兵马,如何杀得过他们?”
史大庆道:“他一千余兵马,散在了村里,一时之间集中不起来。我带骑兵从大路杀进去,契丹人必然不备。只要他们乱了,此战就胜局已定。记住,一定要把守住各处路口,不可让他们走了!”
李甲叉手称诺,自去吩咐剩下的兵马。
史大庆深吸了一口气,掂起长枪,插好铁锏,翻身上马。带着三百骑兵,沿大路向大柳树村去。一直到了村口,远远能够看见四处乱走的契丹人,才停马立住。
此时风大,村里又乱,契丹人并没有发现到来的宋军。大部分围在水塘边,杀逃出来的宋人,抢他们的财物。少部分在村里,到处乱搜。
估摸着孙涛已经绕到了村子里的西面,史大庆才猛地一声厉喝:“儿郎们,我们吃皇粮,自该为圣上尽忠!今日契丹人就在面前,随我一起杀进去,与他们决一死战!拼力杀敌的,必有重赏!若是胆怯后退的,必然不饶!杀!”
举起手中长枪,催跨下马匹,直向村中冲去。
三百骑兵被史大庆的话激起士气,纷纷提起刀枪,随在他的身后。
到了村口,史大庆手中长枪只是一挑,把站在村口的一个契丹兵挑飞。随手抽出铁锏,砸在另一个契丹士卒的脑袋上。一声大喝,直向村子中间冲去。
契丹人被突如其来的宋军吓得有些蒙,纷纷向村里看。这个时候,三百骑兵直向人多的地方冲,见人就杀。契丹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冲散,四处逃命。
萧胡睹正和阿厮等人饮酒,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喊叫声,对亲兵道:“出去看看,什么事情?”
亲兵应诺,出了客栈。抬头一看,就见星光下一个大汉骑在马上,手持长枪,直冲过来。正要问来人身份,就被史大庆手中长枪挑在胸膛上,甩在了一边。
一边的亲兵大惊,飞一般地冲进客栈里,高声道:“将军不好,外面来了宋军!”
萧胡睹一听,猛地蹦了起来。抓起旁边立着的自己钢刀,冲到门边,扒在门上向外看了一眼。此时宋军的骑兵已经随着史大庆冲了过来,街上的契丹人被杀得精光。
萧胡睹一摆钢刀,道:“果然是宋军杀了来!你们几个,立即去骑马拿刀,与宋人厮杀。我去水塘边招集兵马。记住,把我们的马看好,不要被宋人夺了!”
阿厮等人叉手称诺。从后门出了客栈,到附近自己的住处去牵马匹。
萧胡睹出了客栈,绕过大街,从小胡同到了水塘边。只见宋军骑兵在契丹人群里纵横,借着火光刀砍枪挑,一时之间气势如虹。
萧胡睹瞅准了机会,从暗处猛地冲了出来,一刀把冲过来的宋军砍落马下。顺势翻身上马,举刀高呼:“儿郎们,不要慌乱!都到我的身边来,与宋人厮杀!到村中骑了马,把这些宋人砍了!”
正到处乱跑的契丹人有了主心骨,纷纷集中到萧胡睹身边,摆出阵形。有的把宋军骑兵砍翻,夺了马匹,护在萧胡睹周围。不大功夫,便就集中起来。
宋军骑兵不多,契丹人一集中起来,便就没了办法,只能在人群外围攻击。萧胡睹带着手下,慢慢走到中间大道上,向村中行去。他们的马匹都拴在村外客栈附近,要到那里骑上马,才好与宋人厮杀。
史大庆带了几十骑兵从东到西,把村子杀个对穿。看看到了村外,又拨转马匹回来。大柳树村并不大,远远看见村头的萧胡睹正带了大队向这里来。当下一声大喝,带兵迎了上去。
看见史大庆,萧胡睹便就知道,这是今晚首领了。微眯了眯眼,掂着手中钢刀,迎了上来。只是片刻之间,两人便就撞到一起。一枪一刀,厮杀起来。
史大庆力大远穷,手中钢枪只向萧胡睹的要害地方刺。萧胡睹用钢刀格挡,有些吃力,不由得心中焦躁。如果自己被这员宋将缠住,大队补冲散,今夜可就凶多吉少。夜里作战,又没有摆开军阵,人数多寡意义不大。无组织远远不是有组织的军队对手,不能快速到村外骑马,怎么跟宋军作战。
数十骑兵见史大庆神勇,一时间不由士气大振。高声呼喝,向挤在大街的契丹人冲去。马匹高速向前冲,只是刹那之间,就把契丹的阵形冲得乱了。此时宋军其余骑兵从水塘边过来,趁势冲杀。契丹人的阵形一乱,骑兵的优势就显现出来,在人群中纵横来去。
萧胡睹见身边的士卒,有的被宋军刀枪击倒在地上,有的被马匹踩踏,在地上哀嚎,心中不由万分焦急。奈何眼前的这位宋将一身神力,刀枪娴熟,自己无法摆脱。去取马的阿厮等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赶来,看看即将回天乏力。时间一长,只怕今晚就大势已去。
第30章 杀人者死
枢密院指挥河北路战事的房间里,杜中宵把手中公文交给一边的田况,道:“曲阳一战时,从泒河逃路我契丹人,前天在深州被禁军转住了,一战全歼。”
“那是好事啊。”田况接过公文,匆匆看罢。“这个史大庆,带两千余人去剿贼,能够在夜里抓住机会,是个人才。对了,那些禁军本来是要裁汰掉的,史大庆此人却是可用。”
杜中宵点头:“那是自然。这种将领,不可多得。不过,他在要被裁汰的将领中,必有原因。还是等河北路仔细报上来,再做决断吧。”
富弼看了公文,摇头道:“如此人才,看他自己样子也不是抗拒当兵,怎么会被裁汰?莫不是,此人不识字?军中许多将领,勇猛无比,只是不通文墨。”
田况道:“武将上阵杀敌,最紧要的是勇,不识字并没有什么。毛锥子杀不了人,军中的将领不必要求如此严。真是人才,纵然不通文墨,也应该用他。”
杜中宵道:“现在军中,一切都有章程。如果大字不识,公文军令都看不懂,如何带兵?将领必须识字,这一点不能变。似史大庆这种,如果真不识字,派人教他就是。如果实在学不会,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这次战功,重重奖赏就是。”
田况摇头不语。他对于宋军现在的整训并不十分赞同,特别是把公文官僚系统引入军中,在他看来是多余的做法。武将带兵,靠的是勇猛杀敌,识字有什么用处?要看公文,属下有识字的亲信就可以,让他们读来听就是了。自五代以来,这是军中通常的做法。甚至是有风气以识字为耻,从不读书,军中文事用幕僚。宋朝也是如此,以前的武将不识字,实在是常见的事情。
异论相搅,在宋朝非常常见。这是帝王之术,宋朝皇帝对此深信不疑。田况正是因为与杜中宵意见不合,才一起做枢密使。好在虽然意见不合,与杜中宵争得不厉害,不误了国家大事。
众人把公文传遍,杜中宵道:“曲阳一战,逃出了一千余契丹兵,南下横行数州。这些日子我算了一下,他们攻破了六十余村镇,杀八千多人。一场战事,打完了才死多少人?可这一千多骑兵,因为深入了后方,便杀了这么多人!此事不可小看,要告诉前线的将领,他们一旦放契丹人越过兵境,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将领要受惩罚!”
几位使副一怔,一起看着杜中宵,觉得这话不可思议。死些百姓,有什么关系呢。别说百姓,以前发生战事时,朝廷看的是胜败,对于士卒死亡,并不会当回事。便像这些契丹人,南下之后,朝廷认为他不足以威胁开封府,便就当作盗贼,让刘兼济派骑兵尾随追击而已。
杜中宵微微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心累。人命不是数字,每一个都代表着活生生的人,代表着一个家庭。再身份低微,他们也是别人的父母,别人的儿女,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可这个时代,对于人命却远远说不上重视。对于官员来说,人口死亡并不是多了起的事。最重要的,不是这些生命,而是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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