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好办你的事。”江烨的眼神审视一般盯着陆瑜,俊秀的面容上浮现着淡淡的阴晦,“办好了,别叫我失望。”
“是,妾身知道。”陆瑜俯身。
江烨瞥了她一眼,扬了一下手,站在远处的人便乖觉地跟上。
陆瑜一直等到江烨走远了,方才慢慢抬起头,脸上的温顺早已经消失不见,浮现出她原本的阴戾。
看着江烨远去的背影,陆瑜唇畔扬起一个笑容:“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做的,保管让您意想不到。”
身旁的替身侍女有些害怕,低声道:“主子,若是太孙知道了您阳奉阴违,会不会……”
“怕什么?”陆瑜瞪了一眼身旁的侍女,低声冷厉道,“就算他事后发觉,我已经是天家儿媳了,难道他真敢动手要了我的姓名?他有我的把柄,未必我没有他的把柄,不过是相互掣肘而已,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江烨辞别了陆瑜便朝着太子妃陈氏的殿宇正阁内走进去,跨入正阁时,陈氏正坐在菱花镜前,不悦地让宫女们将自己鬓角出现的几丝白发拔除。
她从镜子折射的景象里看到正站在屏风边的江烨,脸上原本不悦的神情顿时收敛,露出一张欢欣的笑容转过身:“太孙来了?”
江烨的面孔上挂着平淡宁和的笑容,撩起锦袍,冲着母亲单膝跪拜下去请安:“儿子请母亲安。”
“快起来。”陈氏忙摆脱了身边服侍的宫女们,惶急上前怜爱地搀扶起儿子,仰头满意地看着他,“一大早的,皇太孙何必巴巴地赶过来?这个时候,你不必去官衙么?如今你蒙皇上的看重在六部当差,凡事都以六部为重,若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我这里也不必常来。”
江烨凝望着陈氏素净的面孔笑了笑:“私下里,母亲还要唤我一声皇太孙么?儿子尊贵,但也只是母亲的儿子。”
“那可不行。”陈氏笑着挽了他的手坐下,将一叠白玉糕推到他面前,“这皇太孙三字金贵,你须得自矜身份,不论何时,首先要记得你是皇太孙,是皇上和你父君之后第三个可以继位的人,而后才是母亲的儿子。”
江烨取了一块白玉糕慢慢吃了,一双沉黑的眼眸平澜无波地看着陈氏,似笑非笑道:“那,皇太孙是您的儿子,还是我是您的儿子?两个身份之中谁谁尊贵么?”
陈氏笑道:“你这孩子,还跟母亲开玩笑?你就是皇太孙,皇太孙就是你,皇太孙自然是贵重无比。”
江烨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寒的冷意,但是他很快就将其掩盖了过去,旋即微笑:“母亲还是将皇太孙看得更重。”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陈氏不解地看着江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慈母切切般道,“你知道,你这个皇太孙的位置来得不易,当年你夫君在我与陆良娣之间更中意她做太子妃,若不是皇帝开口,如今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便是江炜那个蠢东西。母亲与陈氏一族亦是无能,不能帮衬上你许多,所以你自己一定要争口气,要上进,要比任何人都像一个皇太孙,让当初那些看母亲笑话的人不敢再笑话,要让宗室的人都能看得起母亲,知道么?”
江烨无端地感觉到这话让他莫名厌烦,可是对上母亲期盼的眼睛,他却什么违逆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只略微惨淡地一笑,沉重点头:“儿子知道,这些话,从小母亲便时常告诉儿子,儿子都记在心里。”
陈氏这才宽慰地点了点头,叹息道:“这世上,皇家的母子,不是子凭母贵,就是母凭子贵。我的卑微出身一直是我这么多年的心病,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这么多年,哪怕是身处太子妃这个位置,也觉得如命悬一线,又似如履薄冰一般,随时都可能被你父君的其他女人拉下来。所以,母亲只能靠着你,母凭子贵。”她拍了拍江烨的手背,郑重道,“你是母亲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出头之日,你一定要努力知道么?要让皇上看重,父君看重,铺平你未来的帝业,让母亲扬眉吐气,再也不用被人指责是小门小户出身。”
恰如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心头,这么多年,上一世,这一世,许多事情从来都由不得他做主。
江烨看着母亲,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一点稳重的笑意:“儿子知道了。”
“好,只要我们母子一心,来日的路一定可以走得顺遂。”陈氏凝望着儿子,目光里隐隐跳动着几丝自豪,过来一阵,她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母亲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江烨恭敬道:“母亲请说。”
陈氏缓缓收起原本慈蔼的目光,看向江烨的眼神多了一份审视:“这段时间,可还有与宣平侯府的那位三姑娘来往?”
母亲的目光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江烨的脊梁,让他的心微不可察地虚了一下。
他垂着眼帘:“回母亲的话,这段时日儿子为协理工部与吏部的事情分|身乏术,未曾再见陆家的三姑娘。何况……”
“何况人家如今与你那刚刚归来的堂弟浓情蜜意,你也不必再去掺和这一脚。”陈氏的眼底透露着讥诮,“什么人配什么人,他们这样的,混在一起再好不过,皇太孙便好好收心做自己的吧,等过几日,母亲自然会为你寻得良缘。”
江烨垂眸,违心地笑了笑:“是。”
“这便好,只要你能斩断与她的往来,母亲也不必再专门花心思去教训一个小姑娘。”陈氏掀起眼帘,与江烨相似的眉眼里透露出笑意,“好了,你赶紧去官衙吧,别耽误了时辰。”
江烨垂首,秀丽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恭敬地应声退下,一直到走出门,他笑容精致完美的面容上才出现了几丝颓唐,领着一众随行的侍卫朝着东宫的宫门走去,恰时远远看见江炜带着侍妾,跟随着自己的生母陆良娣朝东宫门外走远,江炜好似激动地同陆良娣说着什么,陆良娣则温婉安静地听着自己儿子的话,有时候吟吟笑出两声,母子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
江烨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们母子慢慢走远,过了许多,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疼痛。
抬起手掌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掐着手心,已经把手心掐出了两道血痕。
身旁跟进的内侍一眼便看见他掌心的血痕,连忙上前:“殿下,您的手……”
江烨却只冷淡地看了一眼,心底莫名地烦躁起来:“退下。”
内侍惶惶低头,推至一旁,不敢再做声。
江烨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痕,却又忍不住抬眸看向陆良娣与江炜母子走远的方向,觉得那母子和睦亲密的景象莫名地扎眼和讨厌。
无声的静谧当中,他心底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个字眼,羡慕。
他拥有许多江炜所没有的,但有时候,他还是如此羡慕江炜,羡慕江炜有一个陆良娣那样温柔随和的母亲。
他忽然想起从前幼年时与江炜玩蹴鞠的样子,两个人分明都受了伤,场边,陆良娣吩咐了宫女们为江炜涂上伤药,而后护着江炜问他腿上的口子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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