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奇怪黎恪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对方在镜中时就有意无意提醒自己,看出了自己的“不一样”,但却不像赵瑛那样抱有恶意。
黎恪又道:“只是这事,又不必看得太重。庸人才求自己处处同人无异,古往今来,但凡成就一番事业者,从不担心别人说什么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你我既已走上这条路,注定就不能和常人一样生活。既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少年比他矮小半个头,因着身量单薄,看起来更显幼态,黎恪本想摸摸他的头,心里叹息一声,还是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姜遗光这才说:“我并不担心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有什么不好。我只是要好好活下去罢了。”
他盯着黎恪,脸上平日挂的笑完完全全消失了,一张脸更有些似人非人的奇诡感:“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若真毫不在意,恐怕活不到现在。”
黎恪还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
“既如此,我跟去夷州,路上可以提点你一些。”黎恪道,“以免你有时露馅。”
“算作你替我找出厉鬼的报酬。”黎恪说,“至于其他的……我也想查些事,作为交换,到时还请善多助我一臂之力。”
姜遗光默了默:“成交。”
……
从黎恪家中出来后,姜遗光才去赴凌烛邀约。
和上回不同,凌烛只带了一个人,正是上回见到的唐垚。
几人各自见礼,寻了家清静茶馆,找角落里坐了商议事。
因担忧无处不在的近卫听了去,凌烛率先叫小厮呈上来一个包裹。
解开包裹,里面放着一册账本。
凌烛道:“你打听的另一件事,暂时没什么头绪。但那闽省卫家,我倒是发现了些。”
说罢,他打开那册不知放了多久,还带着霉味儿的账簿。
“我家多是在外买了地放租子,名下铺子不多。但好歹有几房远亲在苏杭一带做生意,大多是苏绣,也进些瓷来卖。”凌烛给他解释,“前两年有个远亲,她丈夫病死了,他家中寡母孤儿,被族亲逼迫,便干脆卖了家财来投奔,她正好经手过这样一桩生意。”
说罢,凌烛指了一处给姜遗光看。
“你瞧,这个。”
账簿上记了当日进账,卖出童儿枕一只,竟有足五百两之数。
“寻常童儿枕虽贵,却也没有贵到这种地步。”凌烛压低声音说,“听闻童儿枕极受追捧,就是因为坊间传闻,女子睡童儿枕便定能生儿。若按照你说的,里头还加了小儿骨粉,更是有不一般的功效。”
姜遗光说:“我只想知道,卫家破败缘由。”
这就难倒了凌烛,他叹口气,道:“闽省离京,何其远?还记得当年事的人也不多了,据我那远亲说,卫家应当是牵涉进了什么案子。”
“案子?”
唐垚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也不打岔,今日倒安静。茶馆当中坐了个说书先生,他边喝茶边竖耳朵听,两边都听了个清楚。
凌烛点头:“对,这案子也有几分蹊跷,只是更多的,我那亲戚也不晓得了。”他苦笑两声,“你也知道,入镜后,再大的事都要被人忘记。”
姜遗光沉默片刻,道:“但是,入镜的不是卫家人。而是一个幼童,名叫妙妙,那是妙妙的执念。”
第83章
这话好似当头一盆冷水, 叫凌烛猛地醒转过来。
既然死劫是那个名叫妙妙的女孩儿执念所化,为何卫家会被世人遗忘?
还是说,在山海镜之外,又有什么人压着卫家的消息不让人得知?
能做到这点的, 又是什么人?
姜遗光也听了一耳朵那说书人的故事, 眉头微动, 没有说什么,只对凌烛说:“不论怎样,还是多谢你提醒我, 我会往这方面去查的。”
凌烛知他身世孤苦,不像自己,家中好歹有些余钱,又有铺子、良田等。他摇摇头:“这也不算什么,我心里也好奇。”
“那案子隔的时间长了, 又是在闽省,刑部不知有没有卷宗,或去闽省的府衙查一查也行。”
他打量了一眼姜遗光,还是提醒道:“能叫卫家一夕间倒台, 又把这事压下去的人, 非同小可,你即便要打探, 也该小心。”
姜遗光认真道:“多谢,我知道的。”
此刻茶馆中间的说书人正说到一段诡异故事,唐垚听着心驰神往, 连茶杯空了都不知道, 径直往嘴里倒,才发觉过来, 连忙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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