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宫中,最受小宫女们关注的地方不是勤政殿,不是承乾宫,也不是椒房殿,而是这尚宫局。
“哪怕是招粗使嬷嬷,也要识字。”竹清与黎司宝说,“不过倒不必要求会考试,我会另外出一道卷子,简单得考一考她们。”
这些嬷嬷是为了日后女子科举所培养的,最起码要认字,不然走出去多跌份。
“尚宫大人,贤妃娘娘要求尚宫局送画眉的金铜黛过去。只是最后一盒金铜黛已经被陛下赏赐给了曲贵嫔,我们该如何回话?”
“我记得那金铜黛一共只得五盒,两盒给了太后娘娘,两盒给了皇后娘娘,这最后一盒,给了曲贵嫔。曲贵嫔当真受宠。”黎司宝在一旁说,“不过贤妃娘娘恐怕还不知道最后一盒给了曲贵嫔。”
“黎司宝,你带人走一趟,去长春宫与贤妃说一说。若是她发脾气骂你,你也只当没听见,回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加餐。”竹清说,黎司宝没甚麽不应的,立即去了。
各司女官偶尔有小摩擦,不过都不严重,上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尚宫局的日子平淡如水,但是却是竹清最喜欢的节奏,只是八月份时,外头却有人给竹清传信,是大理寺的大理寺丞,隋大人。
竹清不知他有何事,应了他的邀约,在宫外的行福酒楼里与他会面。两人都很低调,除了隋大人,另有一竹清不认识的官员。
“这是京城附近的大业县的县丞,安大人。”隋大人介绍,“这位可是宫中大名鼎鼎的女官尚宫大人,竹清。”
“久闻大名啊,尚宫大人。”安大人自认为是几品小官,故而起身弓腰,丝毫不敢拿大。
“安大人。不知隋大人与安大人今日怎麽有空找我喝茶。”竹清疑惑。
“不是喝茶啊,尚宫大人,你要遭大祸临头了。”隋大人语气加重,“这不,我一听见消息,就火急火燎地来找你。”
“甚麽祸端?”竹清经过大风大浪,可不会被轻易吓到,“我近日都呆在宫里,连外头都没有去过,又不能惹到甚麽人,这是怎麽回事。”
“此事由安大人与你说,他知道的最清楚。”隋大人看向了安大人,“麻烦安大人再说一遍。”
“是这般,大业县有个平民打死了人,那人也是农家的孩子,原本这案子县令就能判,平民打二十大板后流放,他不服气,找了自己的姐姐,他姐姐是在宫中尚宫局当女官的,给县令大人试压,可是我们这位县令,最是不畏强权,不怕女官。那女官见县令维持原判,便搬出了尚宫大人您。”安大人喝了一口茶,又说道:“女官说她是尚宫大人器重的人,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尚宫大人,我们县令还是怕尚宫大人的,便想着改判……”
竹清神色变得凝重,涉及到这些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搞不好她尚宫这个位子就丢了——皇后已经盯上她了。
“原是这般压下去也好,总归没有事了。可坏就坏在,那农家的孩子大有来头。”安大人与楼下讲故事的惊堂先生一样,把人的好奇心高高吊起,他却不慌不忙,说道:“文昌伯你们可知?”
“没有儿子那个文昌伯?”竹清挑眉,整个京都都知道,文昌伯虽然有一张好脸面,但是因着夫人身份高而惧怕她,导致膝下没有一个儿子。他不敢纳妾,文昌伯夫人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京都的一些官员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像文昌伯那样的男子,窝囊废物。
“这与他何干?你不会想说,被打死那个,是他的儿子罢?”
安大人恭维了一句,“尚宫大人聪敏。正是,那农妇也不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妇人,而是被他赎身的戏子,只不过养在村子里,且与文昌伯手下的一个小子成了亲,以作掩护。”
“这个妇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不得了,那可是他的心肝肉,他每个月都会去瞧那母子俩。得知唯一一个儿子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女官又扯着尚宫大人您的皮子,少不得要您正面与文昌伯对上。”安大人看了看竹清,说道:“文昌伯府虽然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有三五个好友,真要给您找麻烦,也是容易。”
“如果他以此告到大理寺,京都的人都会知道。”平民犯罪一般由通判与县令裁决,但是贵族若有事状告,则是由大理寺受审,如果闹到那个份上,尚宫这个位子,她还能保得住麽?
“他不是惧怕夫人?敢捅这件事出来?”竹清边问边思索,就听见安大人又说道:“一个儿子呐,他私底下混了许多女子,甚麽娼妇,戏子,扬州瘦马,小官家的女儿,多了去了。可就那个戏子给他生了儿子。”
“他如今四十有五,说不得,再也不能生的。您说,值不值得他豁出去?甚至不惜得罪夫人家?”
竹清不是文昌伯,所以很难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只要有这种可能,她就必须要预防文昌伯会对付她。
“此事还是多谢安大人。隋大人,大理寺那边……”
隋大人抬手,“如果文昌伯报到大理寺那里,我会为你遮掩几天,让你有时间去解决,这个你自是不必担心。”
“那就多谢隋大人,安大人了。”
*
“赵小儿。”马车上,竹清轻轻说着这个名字,她记得这个女官,是司修司的掌珍。在尚宫局的女官当中,她算是好学的人,有甚麽不懂的地方,不问她就去问李司修。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在外面借她的名义给他人施压。
“尚宫,您怎麽了?”谢掌典问道,“尚宫大人有甚麽烦心事,只管与下官说,下官能为您分忧。”
“谢掌典,你去帮我查一查文昌伯夫人……”
*
中午了,正是下值吃饭的时候,尚宫局的女官们三三俩俩结伴同行。
“小小,你今日一日都魂不守舍的,这是怎的了?”
赵小儿摇摇头,又问道:“你说尚宫大人今日怎麽不在尚宫局?我好似没有瞧见她,谢掌典也不在。”
谢掌典是陆司仪的人,陆司仪又是尚宫大人的干娘,所以尚宫大人喜欢带着谢掌典做事。
“小小,你真是努力,又要找尚宫大人解答?我也不知道尚宫大人去哪儿了,或者是回了承乾宫?或者是去了御前?小小,不要着急,尚宫大人又跑不了。”
赵小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那我再等等。”她既担心尚宫大人知道,又担心尚宫大人不知道,那个文昌伯说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如果尚宫大人知晓了,看在她是女官的份上,多多少少应该会帮一帮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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