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因为换了一个山长,哎呀,好端端的,不知换山长做甚,可能是啥也不明白,胡乱教学子的,这不就教得学子胡作非为?你听听,去青楼,去赌场,哪里像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百姓们没有甚麽休闲娱乐,做买卖时聚在一起讲闲话便成了他们放松的方式,这不,卖菜的大叔起了一个头,甭管是在切猪下水的王屠夫还是在用草根绑鱼的大娘,都抻长脖子,竖起耳朵,哪怕自己不附和,也不耽搁他们听。听了这些八卦,好家去与村里人讲。
“这不止呢,那山长是个女子。”王屠夫插嘴,果不其然,引起一片震惊,见他们纷纷看着自己,王屠夫又说道:“你们只知道碧桐书院招收女子,却不知道那山长,是女子,你们说,女子懂甚麽,可不就是随意指使,教出来的学子是那样混账的,那也能理解。”
百姓们光知道碧桐书院招收女学子,因着这事与他们也有些关系,但是还真没有人关心过山长是男是女,是圆脸还是长脸。
早有在市井附近开铺子的掌柜给竹清递信,竹清即便不外出,也知晓外头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而且跟她预料的差不多,书院里也有了闲言碎语,竹清看向夏衣,“知道是哪个在书院里嚼舌根子麽?”
“已经打探出来了,扫地的兰婆子,擦窗的秀娘子,以及门房处的番老爹,这三个经常凑堆叽叽咕咕,还透露消息给学子们听。”夏衣办事很是稳当,只几下就把人查到了。
书院是闭门的,学子们无事不得外出,可是他们知道了消息,有多少人会跟着说闲话?这就是竹清的手段,再探一探底,如果有那等会在背后使坏的学子或者是先生,那就可以换人了。
“处理了,换三个人来。”竹清说,“既然是别人家的人,那就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你不必亲自去,只管找了轿子,抬去门口。”莫家,文家,呵。
“主子,信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知州哪里了。”秋衣脚步轻快,笑着回话。
“我知道了。”竹清颔首,又听夏衣说道:“主子,牛大福托人捎信儿来,说是您要的人都已经找到了,您何时有空去牙行一趟,他与您详细说说。”
“那就下午,你去给他回信,顺便交代他找几个粗使,把兰婆子她们的位置给顶了。”竹清吩咐。
暂时压住书院的管理们,再料理了被人收买的下人,竹清就可以把心完完全全放在建造的书院以及学子们身上了。她既然当了这个山长,自然希望书院能多出几个解元亚元,好好扬一扬书院的名气。
下午,竹清先去牙行见了牛大福,一见她来,牛大福赶忙让人上茶,“来,娘子喝茶。我还以为娘子不来了。”
“被绊住了脚,晚了些。”竹清坐下,“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先谈正事。”
“是。”牛大福拿出一个消息本子,开始介绍道:“您要五个车夫,我这里找到了七个,您可以挑一挑。第一个是……”
如此,足足聊了半个时辰,竹清才定下了初步聘请的人选,车夫,扫洒的婆子娘子,厨师班子。
“夏衣,把银钱给牛经纪,那便就是他们,且让他们不急,我约莫一个月后才让他们做工。”竹清说,牛大福见了银子当即露出喜色,连声道谢后,又与竹清说道:“不急的,他们都是有空闲时间的,能等得起。”
“这就最好了。”竹清说。
接下来就是准备给书院起个名字,这个嘛,交给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去想。再之后就是招收学子,这件事情也需要竹清亲力亲为,下到大阳县各处的村子去招学子。
毕竟是头一回,总得试探过村子的风气好不好,若有那等子凶残的,亦或是一味重男轻女的,这种从根子上就坏了,那些小子女孩便不能让他们去书院。
竹清会考量事情的难易程度,如果甚麽人都招,譬如那种一家子几个姐姐妹妹,唯有一个哥哥弟弟的人家,她大概率不会同意她们上学。
几年耳濡目染下来,她们成了会为哥哥弟弟奉献一生的女子,若是让她们去书院,读几年出来有个好前程,然后赚钱给哥哥弟弟盖房子娶妻子,她会心梗。
当然,若是年岁小的,应该还能掰正过来。还有,女孩子要读书的,如果有婚约,也应该慎重考虑。别读了几日,忽然有个未婚夫找上门让她回去成亲,这种事又不好处理。
竹清思来想去,预备回去把想到的要点给写下来,马车驶回碧桐书院正门,隐隐约约有争吵声传来。
“那是谁?”秋衣掀开车帘子,竹清抬眼看出去,十来个人站在台阶上,几个是浑身魁梧的农家汉子,鞋上以及裤脚边沾着泥巴。还有七八个则是裹着头巾的农妇,身上没有肉,骨架倒是不小,故而看着膀大腰圆。
“我们孩子在这里读书,结果被赌场抓去了,你们可要把我的才哥儿给救出来,我可怜的才哥儿……”
“那赌场不让我们进,为何你们却能进去,他们说书院会筹款救他,是不是,是不是?”
夏衣肯定地说道:“应该是史成才的家人亲朋,瞧这些模样,闹得最狠的几个,估计是他的母亲还有姐姐。”
“史成才在村学跟着半吊子先生学了几年,又在碧桐书院读了八年,结果连童生都考不过。你说,他真的有用心在学麽?”竹清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人明明能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可却白白浪费机会。
而女子们,想出头的,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光凭这个,竹清就很厌恶史成才。
“山长,山长。”门房的两个老爹迎上前,瞅见马车,原本史家人已经后退了几步,待听见门房喊山长,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负责整个碧桐书院的头儿麽?
“你就是山长,碧桐书院的山长?”其中三角眼八字眉的老妇人一个箭步到竹清跟前,钳子似的大手正准备往她身上扒拉,被秋衣一拦,登时变了脸色,“哎呦呦,疼疼疼,你放开我,疼啊。”她瞪着秋衣,这小娘皮子,手劲儿怎的这麽大?
“对我们主子尊重一点,离远点,起来,退后。”秋衣阴沉着脸,早没了往日里的笑容。
竹清没有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们,“甚麽事?在碧桐书院外面闹腾,打扰了书院的清净,你们当得起?”
“山长,我的才哥儿有没有受苦?听说赌场的打手都凶恶得很,有没有打他?”两鬓有些花白的农妇哭咽着问,她苦啊,二十多岁拼了命的才生下一个男儿,结果如今折腾进了赌场。
“史成才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竹清缓慢地说,因为很快他们就顾不上史成才了,自己家也会遭殃。
察觉到莫家动手后,竹清就已经教人盯着史成才的家人,果不其然,莫家教人去给史家人通风报信,又给他们出馊主意,来书院大闹特闹。
史家人算是富贵过又落魄的,祖上曾经是颇有财富的县令老爷,谁知后辈没有一个成器的。慢慢的败落,后头被人算计,只剩下十几亩上等田地,便收拾家当在白云村落了户。原本光景还算好,哪儿知史成才的爷爷染上了赌瘾,一下子把房屋田地输光光了。
到了史成才这一代,在他五六岁时,村上的夫子说他有天赋,在他六岁时就已经能背三字经了,可把史家老婆子高兴坏了,觉得孙儿像祖先,日后定能作一个大官。于是一家子先是让史成才在村学读了几年,后头又咬着牙拿出仅有的一点点传家宝当了,供他在碧桐书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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