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骄狂

天纵骄狂 第64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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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目眦欲裂,疯也似的抄起含光剑,剑光飞动,如雪霙漫舞,杀向玉鸡卫。这是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疮疤,怎经得起反反复复地揭开?
然而因心神激动,他露出的空当甚多,玉鸡卫乘势而进,一爪飞出,猛刺他双眼。楚狂倏一偏头,却避不及,一只眼被挠得鲜血淋漓,已是瞎了。
楚狂惨叫一声,捂住流血的眼,向后跌去,这时玉鸡卫长驱直入,一只金爪刺向他心窝!
然而正当那爪尖行将触及楚狂胸膛时,半空里一霎儿划过一道白虹,发猛撞开玉鸡卫。玉鸡卫心冱身僵,向旁一闪,这才发觉自己手上流血,一枚鸣髇飞来,刺破金甲,竟深深扎透手心。
这是大屈弓发的箭。唯有那极难开的力弓,才能射出这样势大力沉的箭矢。玉鸡卫虎吼一声,望向髇箭来处,果不其然,只见不远处泊一艘暗赤色大船,漆龙凤云鸟纹,正是凤麟船。
此时的凤麟船上,方惊愚铁骨破皮,浑身渗血,放下大屈弓,仍自喘息不止。
他望向自己的手,战巍巍个不停。方才他拼尽浑身气力,终于开得一回弓。情急之下,这一箭发出,竟比十年间射出的任一支箭都要准。
如意卫目瞪口哆,半晌才惊叫道:“药,药!”方惊愚身上伤势可怖,血淋淋的一片,他抓起毗婆尸佛刀,转头对女僮道:“来不及了,我现在便从这里跳下去。”
“等等!”如意卫却唤住他,方惊愚说:“真不用上药了,多谢,就此别过。”
这时一道黑影忽飞过来,方惊愚伸手一抓,却将一柄剑捉在手里。那是一柄漆黑的竹山铁剑,脱鞘一看,刃也黯黑无光,像凝着夜色,然而自鞘上的释龙纹可看得出来,是天子赐剑。
抛出这剑的正是如意卫。她抱着手,不快地道:“这是楚狂师父用过的兵刃,是柄好剑,你带上罢。”
方惊愚收下,此剑被摩拭得净无一尘,看得出常上茶油防锈。他看向如意卫,只见对方也偷偷觑他,目光黏在那柄剑上,难解难分。突然间,方惊愚道:
“大人,我不知你对玉鸡卫作何想法,可仅因曾落败于他便对其视而不见,我认为这做法不对。”
如意卫身子抖了一下,别过头去:“小毛孩子懂什么?净会乱讲话。”
“大人与咱们说了许多九州的故事,我也曾听过一个,叫‘精卫填海’。炎帝神农氏之女溺于东海,精魂化作神鸟,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衔石填海。”
如意卫懂得他想说什么,接口道。“老身也曾听过这故事,好蠢的鸟儿。小小嗉囊,能装得几粒沙石?要填到猴年马月,才能将汪洋大海填平?与海结仇,却不自量力。”
方惊愚道:“玉鸡卫便似这无边溟海,而我甘作这蠢笨的精卫,便是要耗费生生世世填这海,我也无有不甘。”
如意卫微微愣神,此时又听他道:“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人人想着自保,所以才要有我这样的蠢人,死也不怕,连扑火飞蛾也敢做。”
青年拿起毗婆尸佛刀和承影剑,披一身伤创,身影却果决毅然。他跨出舷窗,最后深深望了如意卫一眼,一言不发地跃下了凤麟船。
这一眼给如意卫带来了莫大的震撼。
她曾见过这眼神的,五年前,当银面人只身前往玉鸡卫的熕船上时,他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目光。这是扑火飞蛾的目光,是精卫的目光,是深陷死地而仍神采奕奕的目光。如意卫咬牙,真是太蠢笨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分明就是竹篮打水,能有什么好结果?
然而有些人死了,魂神却不会亡故,她透过方惊愚、楚狂的身影,仿佛再度见到了银面人。他的神魂仍在,光火犹存。
如意卫又望向案上的大屈弓。
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凝视其良久,还是慢慢拾起了它。
————
剧痛如狼似虎,凶恶地撕扯着玉鸡卫心头。他望向刺破手心的那箭镞,瞋目切齿。
那并非寻常箭镞,而是金仆姑!镞头花纹繁复,倒刺如细密利齿,能轻易贯入皮肉,却极难拔出,箭杆也折不断,无时不刻不引发着剧烈痛楚。
玉鸡卫忽而仰天大笑,猛一使劲,将金仆姑拽出,然而只听得一阵牙酸声响,掌上留一只硕大血洞。老者痛极,长嗥不已。楚狂看得心惊,方知此箭为何教师父眼馋,这确是能杀玉鸡卫的好箭。
然而现下并非可喘息的时候,玉鸡卫负伤,心头更是雷嗔电怒。只见他兀然迈向桥边,两臂一伸,竟将一只大过其身躯十数倍的蓬船轻易擎起,向楚狂砸来!
楚狂腿骨断裂,并跑不快,加之身上流血,正当头昏,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蓬船飞来,无处避让。
本来正绝望等死,却见头顶那蓬船忽被一分为二,蓬草簌簌而落,在半空里溅上火星,化作一场盛大火雨。原来是有人刀剑出鞘,猛力一劈,将蓬船断作两截!蓬草落下,水帘冲天,有些木条落进烈火里,教火势愈演愈烈。
炽焰将楚狂和玉鸡卫隔开,楚狂忽觉自己被扶起,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抬眼一看,焰光星星点点,扶住他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惊愚。
楚狂虚弱地问:“殿下?”
方惊愚看起来也狼狈,皮破血流,锦衣染作红衣,身上隐隐能见刺出肌肤的铁骨尖端。他见了楚狂,冷冷哼一声,说:“什么殿下?众所周知,白帝之子今晨会来向玉鸡卫索战。你才是殿下,我是现在才到的跟班小厮儿。”
楚狂知他是因自己不告而别而生气,气若游丝地笑:“殿下莫要气恼,我向你赔罪。”他活脱脱一个血人儿,又有一只眼被挠瞎,半边脸猩红见血,教方惊愚又急又怜,咬牙道:“我要罚你。”
“罚什么?”
“罚你之后在雷泽船上静养三月,不许走动。”
楚狂笑了:“这未免太闷。”
“罚你同我耍投壶,局局不许赢。”
楚狂又笑:“这又未免太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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