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你别跟我装模作样,想赶我走,可以,咱们现在就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我也不是对一个男人死缠不放的人。”
“公主请说。”
“被玉微真人带走之后,你什么时候伤好的?”
如今她已知道,玉微真人运那棺材,还有来找她寻仇,都是刻意制造谢宥已死的假象。
怪不得谢溥没有极力查清他“身死”的真相,看来是憋着一口气等他儿子养好伤,再反戈一击。
谢宥思索了一会儿,道:“好一会儿,坏一会儿,说不得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就不会再睁开了。”
若是一瞬死了也好,偏偏生死不得,鬼门关里来回几遭,血肉苦楚全都受尽了,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崔妩光是听听,便知道凶险。
“我们和离的事,当时你自己知道吗?”
谢宥负在背后手握紧,瞳仁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道:“知道。”
崔妩的心似沙丘塌下一块,她小心求证:“是你的意思?”
谢宥连讽刺也克制:“一个侍女换得一张和离书,这是公主答应的买卖。”
“若我让陛下再赐婚允我们复合,你愿不愿意?”
谢宥不去细想,答得越来越顺畅:“既然是下官提的,下官自然不愿。”
几句话下来两个人又沉默了,凉风摆动衣袂,疲惫堵在心口。
说话怎么会是这么累的一件事呢。
崔妩吸了吸鼻子,声音干涩:“你难道没有要问我的?”
“为什么回京?”
谢宥问的是漆云寨招安之事。
崔妩走近他,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为你了,为了你跟我说的,不想看见生灵涂炭,万民陷于战火,所以我逼我爹放弃了造反。”
这个人果然能抓住一切机会卖可怜。
谢宥此刻清醒过来,才听出崔妩的谎言里就都是漏洞。
那日几乎洞穿心口的一刀,还有她带着永别意味的话,谢宥太清楚,凭自己的分量不够让她回头。
是利益、是时局,唯独不可能是他。
“下官戴不得这高帽。”
若是她要劝方镇山,大可和自己商量,一开始跑回江南,此人就是要造反,到弥天神殿那日,她都没有悔过之意。
最终未成,恐怕还是反应过来,漆云寨想要称王不过螳臂当车,不如归顺收益更大,可贼匪之心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称王之意真就烟消云散了吗?
见谢宥不说话,崔妩泪滑了下来:“你是不信我吗?”
“下官信了公主太多次。”
谢宥只是陈述出一个事实,不带半点恼意。
他接受了自己的愚蠢,信她那么多次,早该引以为戒。
她泪流得更凶,“阿宥,你知道的!那日我根本没有想杀你,那样的情况下,我只能让你假死,我是在救你!”
不是!
谢宥清楚得很,她就算留他一命,也不会放他离开杭州,让他有机会禀告朝廷,届时,她会行她将行之路,不管是造反,还是归顺,谢宥侥幸活着,都离不开她的监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八个月,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就是这句话。
若他不执着于与她同路,该早早发现漆云寨的阴谋,不至于对现状如此无力。
在上清宫几次险死还生,谢宥没有半点外头的消息,更在忍受烧心之苦,怕众生,怕朝局,怕她执迷在歧途。
崔妩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动容了,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她慢慢踱步走进他,手掌抬起,这一次谢宥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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