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有正事就去办吧,出门什么时候不能呢?”
凌氏如此善解人意,崔肃感动不已,可惜时间不够,否则他一定要好好赞美夫人一番。
临走前想趁着女儿不备动手摸头,谁知了了跟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崔肃的手尚未伸到,她已灵活躲开,一点机会都不给。
崔文若急得要命:“肯定是那件事!阿爹这次出门不久,也就半个月,来了个带着孩子的妇人,非说她是我爹养的外室,那孩子是我阿爹的亲生骨肉,现在她遇着愿意娶她做正妻的富商,就不想要孩子,要我阿爹负起责任……”
直到现在,崔文若都无法忘怀幼年时那惊天动地的争吵,向来尊重爱护阿娘的阿爹头一回如此强硬,无论阿娘怎样反对,都要将那孩子留下,而阿娘从此被伤透了心,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形同陌路,阿爹几次三番想要求和,阿娘都不为所动,两人就这样渐行渐远,那个幸福的家更是分崩离析……
“了了,你别让阿娘误会,阿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阿娘的事,你一定要告诉阿娘,千万不能让阿娘产生误解!”
崔肃走后,凌氏就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心有遗憾地回过身,夫君公务繁忙,平时都没什么时间陪伴妻女,好不容易休沐一回,说好了一家三口共同出游,结果还不到晌午,人就被叫走……
怎么能不失落呢?可身为贤内助,自然得大局为重,不能意气行事。
了了继续练剑,她不关心这些情情爱爱,谁的日子能过谁的不能过,本身跟她便没什么关系。
“那天阿娘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崔文若呢喃道,谁人不知左都御史崔大人爱妻如命,成婚七载妻子未有身孕,依旧不离不弃,不纳妾不养外室,对妻子一心一意,不知羡煞多少人。
一朝变天,竟直接带了个比女儿年纪还大的儿子回来!天哪,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早在凌氏没有怀孕时,他便在外头养了个小的!
曾让无数人羡慕的凌氏,眨眼间成了可怜虫,就连看她不顺眼的二奶奶三奶奶都觉着她可怜。
她们的丈夫也都有妾侍通房,但好歹他们没有藏着掖着,像长兄这般表现的无比深情,背地里却与他人珠胎暗结,真是想想都叫人恶心!
但崔文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个即将进门的孩子根本不是阿爹亲生,上门寻亲的女人更是空穴来风,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新帝!
只可惜那时阿娘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还一心认为是外室子,为了给阿娘出气,也为了报复背叛家庭的阿爹,自己做了许多蠢事,想必后来崔家大厦倾颓,也有此缘故。
“若你实在不愿说,那就千万不要得罪对方!了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到时那个孩子进了崔家,你绝对不能欺辱于他,还要保护他,向他施恩,只有这样才能保全阿爹阿娘,才能保全整个崔家……了了,你听我说话!”
了了才不听呢,她有崔文若的全部记忆,自然也知道对方口中的那个孩子是何来历。
保护他,向他施恩,就为了日后从他手中苟活?
既然如此,先下手为强把他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第58章 第三朵雪花(三)
了了在想什么, 崔文若并不知晓,她在短暂的惊恐后艰难地稳定心态,开始说服了了:“既然你已经成了我, 那你一定要保护好阿娘跟弟弟, 还有阿爹, 千万不能让阿爹出事,没了他这个家就垮了……”
她边说边哭, 了了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时不时握成拳,松开, 再握成拳, 再松开,根本没听崔文若说话。
因崔肃向老崔公与老太太说情,二老仰仗长子, 对于孙女便也轻轻放过,不用禁足,了了便得随府中姐妹一同读书, 她对此并不抗拒,亦不用她人催促叮嘱, 凌氏特意早起来喊女儿起床,却见了了已穿戴整齐,不由讶异:“今儿个怎地起得这样早?往日都要赖上好半天。”
她家这小丫头可不爱读书, 否则老崔公老太太也不会拿抄书罚她。
崔文若朝娘亲扑去, 却落了空, 呜呜地哭:“阿娘, 阿娘,我才是你的女儿, 我是文若呀!阿娘……”
了了说:“你记错了,我从不赖床。”
凌氏恍惚了下,随即如梦初醒:“对,对对对,是阿娘记岔了,爱赖床不爱读书的,是你三叔家的文卿,咱们家了了可不这样。”
随即打量了了一番,不赞同道:“怎地梳了这样的头发?快坐下来,阿娘重新给你梳,戴你最喜欢的蝴蝶珠花,好不好?”
了了摇头,虽然失去了冰雪之力,但她的身体却始终如冰般寒冷,寻常人无法触碰,再加上她也不喜欢被人靠近,所以但凡是能自己做的事,必定亲力亲为,不假她人手。
凌氏无奈,只得随她去,了了化身为人时身上便无有点缀,因此不喜欢胭脂首饰,更不往身上穿戴,凌氏不曾多想,她对女儿素来溺爱,便是了了要天上的月亮,她也会较劲脑子去摘。
似崔氏这般士族,都有家塾,请德高望重的文人前来坐馆,宗族旁支若有争气的小子,也能与嫡系子孙共同读书。大家族不会养出不知礼数的女儿,但女子无需像儿郎读五经习六艺,她们平日里读的是女四书,学的是琴棋书画操持管家,因为她们的存在的价值不在于为家族争取荣耀,而是成年后通过彼此嫁娶,成为牵系起各大家族的利益纽带,如此延续出的血脉逐渐交融,才形成士族大家,稳固地位,共享富贵。
厉害些的家族,即便朝代更替亦能岿然自立,不动如山。
如今拔尖的是张王何岑四大家,士族兴盛则皇权必衰,当今皇帝身子骨不好,年轻时受过重伤,后宫嫔妃不过十人,膝下无子,朝中文武劝圣过继者不少,皇帝却始终不肯点头。
谁能想到他其实有个儿子藏在民间?
凌氏将了了的书袋拿来,让婆子拿上,亲自送了了到家塾。
虽是同宗姐妹兄弟,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因此儿郎们在前院,姑娘们在后院,给她们授课的夫子大多上了年岁,否则正值青春年少的,传出去不好听。
了了到的早,她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很快其她姐姐妹妹姗姗来迟,崔家三房,共有七个姑娘,只有三房的文敏比了了小了一岁,其她都是姐姐,不过也大不到哪儿去,最大的是二房的文秀,今年将将及笄,已定了亲,其余的岁数差不了些许。
授课的夫子年约不惑,拿着本书摇头晃脑,年纪小些的姑娘们听得迷糊,他却是说得口沫横飞,尤其是针对定了亲的文秀。
“……事姑事夫和而敬,事翁肃而静。妇人要贤,须得温言寡语,大姑娘刚许了人家,更要谨记,对上妥帖对下宽厚,不吵不妒不恨,方为贤妻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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