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棠秋静静听着明宝清说着苗娘子的事情,她的神色由微微的担心变成了极大的震惊,又缓缓沉下来,充满了嫌恶、同情和失望。
半晌,邵棠秋才开了口,说起一件不太相关的事。
“家里在给我议亲,给安王做续弦,或者嫁给我表哥。”
邵棠秋的婚嫁余地其实并不大,她自家助力单薄,可姻亲们在官场经营又还不错。
她父亲邵大郎只做到六品官就到头了,但外祖家两个舅舅也都在官场,其中大舅舅是工部正四品的侍郎,小舅舅是史馆里的史官,实权不多,与她议亲的表哥就是小舅舅的儿子,为人忠厚木讷,却不是什么做官材料。
以邵棠秋的品貌家世,嫁给他,也算低嫁。
“如今我想,还是做续弦吧。”邵棠秋面上少见这样平静悲苦的神色,“小婶婶是褚大学士的妹妹,褚家的嫡长女,她嫁给小叔是低嫁,我一直觉得低嫁好过高嫁,可
如今看来,婚姻这种事,外表看起来再怎么登对相配,也做一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样子,内里总是涌着脓包,要么是瞒得好,还没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也是选择挑破的人少,忍着恶心与疼痛的人多罢了。”
“秋秋。”明宝清抚上她的手,邵棠秋回握住,笑了笑道:“你别担心我,这事儿我会替你去问问,但你给我些时间,小叔院里的人一向口风紧。”
她想了想又说:“小婶婶虽说不喜交际,但也不是太难相处。她院里有暖房,冬日里我偶尔也会去她屋里坐坐,讨几盆花,同她说说话,旁敲侧击问几句,想来也不会突兀。那位苗娘子是小叔的妾,他好像只有一个妾,也没听过通房什么的,他院里的婢女大多是小婶婶带来的,在外寻花问柳的事儿也少。可能是因为这样,小婶婶才容下了那位苗娘子吧。苗娘子,生得很美吗?”
褚令意的性子比较清高,待人接物有些冷淡,她的样貌也不及她小妹褚蕴意那样秀致,五官略微有些粗糙,但也还论得上端正。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明宝清想了想,说:“不过她儿子长得很俊,听说眼睛很像她,眼皮上没有褶,短短黑黑密密的睫毛,像用墨描了一圈,黑黑的瞳仁,总是水汪汪的,像小动物。”
“儿子像娘,那也是个美人了。”邵棠秋轻轻蹙眉,道:“我本以为他与阿耶的关系即便冷淡,他也还算个过得去的郎君,没想到也是个色胚子!”
她叹了口气,又说:“男人不好色,简直像狗不吃屎,世间罕有。”
明宝清掩面道:“你怎么说这样污耳的话。”
“痛快啊。”邵棠秋也笑,说:“这话不是咱们小时候在你外祖母院里睡午觉时,听见邱嬷嬷说的么,你不记得?”
“我不记得。”明宝清缓了缓,才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望着邵棠秋说:“邱嬷嬷死了。”
邵棠秋一怔,明宝清又说:“我觉得她的死没那么简单,但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乌珠儿。”邵棠秋眉头紧蹙,道:“有件事,我原本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啧,我听说岑家在闹鬼。”
明宝清双眉微挑,道:“哪里闹鬼?”
“也说不清,好像是岑家二房觉得自己现在住的院子太偏,想搬到你外祖父的院里住,然后就有闹鬼的消息,这事儿就摁住了。”
明宝清沉思了一会,说:“这倒有些意思。”
或许,是她太看轻了某些人?
明宝清一时间想不出头绪来,见邵棠秋也在发愣,轻声道:“安王?”
邵棠秋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问:“你见过他吗?”
“远远见过一次,其实也不是太老,蓄着长须,穿着道袍,看起来很儒雅随和。”明宝清努力回忆着,又说:“我瞧他与侍卫奴仆说话,也都是和颜悦色的。”
邵棠秋的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点,但又叹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呢。”
“但起码,他应该很聪明,而是审时度势很有一套。”明宝清说。
否则圣人那么多兄弟,全须全尾,没断手脚,没下狱,没炮烙,没车裂,没凌迟的,怎么就只有这一个呢。
“说起来,安王这门亲是谁给你提的?从前不知道你家与安王有什么联系。”明宝清又问。
“说起这个也奇怪,是宇文侍郎保媒,”邵棠秋有点哭笑不得,皱了皱鼻子,说:“九郎在户部拨算盘,可能算盘打得好?本来九郎以为侍郎在开玩笑呢,没想到越说越真了。”
第056章 小小车窗
明宝盈考试结束的那日, 刮起了很烈的北风。
明宝清要出门时,蓝盼晓把家里的厚衣服都给她穿上了,明宝清摇摇摆摆走了几步, 转身回来说:“母亲, 实在不行, 我手都抬不起来了, 赶不了车。”
“这可怎么办。”蓝盼晓蹙着眉,又牵着明宝清进屋来脱衣。
老苗姨拿了个陶罐,夹了几块热炭放进去, 又用布裹了起来, 留出两角布捆住车厢上的一节竹固定着,又用草苫做了一个粗糙的围挡。
“毕竟不是铜的,只怕烧裂了, 你别搁在身上暖。”
明宝清坐进这漏风的草苫围墙里, 居然也暖和了不少, 小驴车走了起来, 风里杂着很发哑的一声唤。
“明娘子。”
明宝清看向道旁背着包袱的钟娘子,只听她说:“可不可以带我一路,我要回家去。顺路的, 就在高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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