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明宝清看见了严观。
真的是严观,他就站在龙舟尾上做掌舵人,脱掉了外衣,上身只留了件素白的单衫。
‘是里衣吧。’明宝清心想。
严观一手拿着根斜在水里的黢黑长棍,另一只手上绕着一根很粗的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定死在舟尾上,倒像是把他捆在了这条墨色纤长的龙舟上。
只他站着,独自一人映在清澈的金鳞池里,水波轻晃而过,像是划破了明宝清的心池。
明宝清没有移开眼,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心道,‘对味了。’
隔了这么远,明宝清却开始回忆严观样貌的细节。
他的五官很浓,肌肤纹理没有那么细滑,眉间有因为时常皱眉而留下的竖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的不多,唇周却也有两括笑弧。
他刮尽须的样子很俊朗,唇形会很明显,唇瓣偏厚些许,没有薄情的任何征兆,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会冒出一丝丝的清纯,同他肃杀的眉眼有些矛盾。
明宝清觉得他稍微蓄一点须也不错,会显得整张脸更有力量感,五官呼之欲出,笑起来的时候也就不矛盾了,反而鲜明耀目。
明宝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也很清楚心里有什么在变化。
舌尖又莫名酥麻起来,明宝清下意识咬了咬,却不太记得为什么总是会有这种幻痒。
明明是从林三郎起头想的,想着想着却想到严观身上去了,明宝清的目光再落到林千衡和高芳芝身上时,真真平静如水。
林千衡今日穿得了身便于骑射的锦织红衣,看起来很是神采飞扬,对着高芳芝的时候笑意温和,无不周到。
高芳芝的神色雀跃,瞧见褚蕴意从廊桥上回来,欢喜地抬臂轻扬,松松袍袖落下,露出浑圆嫩白的一条胳膊。
明宝清见她没有戴臂钏,暗道:“高二娘今日不参与射红?可惜了,还想看她舞剑那么好,射箭是否也拿手。”
她是自己手痒却替别人心痒。
锣鼓一震,那几艘赤红绿褐的龙舟在金鳞池中疾行如风,墨色龙舟譬如离弦之箭,速度快不说,最要紧是拐弯时很稳,不似那艘赤红龙舟般转弯过急,结果直直朝明宝清这边撞了过来。
龙舟轻巧,船体开裂的声音听得明宝清直皱眉,舟身还直接翻了过来。
明宝清也不能安坐,正起身想下去,就见岸边顿时涌过来一堆施救的人。
她这才重新坐下,可方才一动,对岸似有目光望了过来,但明宝清再看过去,却没有发现有谁在看自己。
“错觉吗?”明宝清蹙起眉自语着。
赤红龙舟触壁的意外弄她都没瞧见墨色龙舟冲刺那一瞬,不过终点本来也没有设在这边,她也瞧不见,只听岸边有一个很豪爽的嗓音在大笑,她侧耳听了听,觉得应该就是王阿活口中那位‘一定要赢’的中郎将。
‘应该是夺魁了吧。’明宝清想着严观应该要回来了,但等来却是忙好了的卫小荷。
“还要等着拿赏吧。”卫小荷爬上来,往她身边一坐,小声对明宝清说:“听说圣人也在,应该有重赏吧。”
明宝清有些惊讶,道:“当真?”
卫小荷眨巴着眼睛,往明宝清手里塞一个洗过的桃,自己也啃一个,说:“不当真,我听说的呀。”
明宝清失笑,拿起桃子咬了一口,道:“这个位置看龙舟挺好,就是射红看不清了。”
“射红都是贵人们玩嘛。”卫小荷抱着树干站了起来,用手搭着凉棚,道:“其实也能看见。”
岸那头的射红在龙舟竞渡结束后就开始了,这比赛其实很简单,就是射落树梢间的红果子。
果子不是真果子,是糖做的,大小不一,得分自然也不一样。
最大的似甜瓜,最小的似鹌鹑蛋,射落坠地时金箔四溅,糖壳脆响,很漂亮也很奢靡。
射红可以男女同赛的,明宝清和明真瑄从前都是射红这场赛事的常客。
他们兄妹俩赢过不少彩头回去,明宝清的那把长梢弓就是她第一次夺魁时的彩头。
“长公主亲赐银勾长梢弓一把。”
记忆中,内监的唱喏声忽然冒了出来,明宝清愣了一下,她都快忘了那把弓是圣人给的彩头。
正当明宝清想着往事的时候,耳边忽然风声很劲,她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扑过去摁下了卫小荷的头,与此同时,一根箭就贴着她的耳戳进了她身后的树干里,明宝清的头发甚至都被扎进去的好几缕,扯得她头皮都绷紧了。
明宝清伸手去拔那根箭,很松就掉下来了,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七枚铜钱摞起来厚度的圆孔。
射箭之人即便没有使出全力,这力道也很了不得了,因为这箭没有箭头。
卫小荷看着中郎将带着人挎着刀来到树下,揪着明宝清的衣襟,战战兢兢又无助地叫着,“大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