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锦穿着这条新腰裙进了厨房,蓝盼晓正坐在桌旁缝衣裳,是给明真瑶的衣裳, 林姨才做了一半, 蓝盼晓替她做完,然后让明宝盈给他送去。
明宝锦走进来时, 蓝盼晓正在收针藏线头,这件薄袄利利索索的, 穿着最是贴服柔软, 外袍一类的东西,林姨已经不做了。
“回来了?晚膳不用你帮手, 去歇着吧。”老苗姨正从泥坛子里摸出三个咸鸭蛋来,文无尽捏着一本书,边看边烧灶,抬头问:“有没有功课要做?”
明宝锦摇了摇头,说:“只是有体术课要练箭。”
“这还不简单,叫你大姐姐教你。”老苗姨掀开锅盖,就见半熟的粥米在锅里‘扑腾扑腾’着,将三个搓得干干净净的鸭蛋搁进去。
老苗姨用汤勺将米汤篦出来一碗,努唇示意明宝锦加一些糖,端去给明宝盈喝。
服丧期间禁荤腥的,但老苗姨、蓝盼晓、文无尽三人是不必这样的,尤其是老苗姨年迈,蓝盼晓操劳,文无尽读书又费精神,咸鸭蛋总可以吃一个。
“没那么简单呢。要先练臂力。”明宝锦动了动胳膊,道:“不然容易伤着。”
老苗姨又放下去一截山药,一碗豆腐素丸子蒸着,解掉明宝锦的腰裙,道:“去看看你姐姐们去,过会子就吃粥了。”
她瞧着明宝锦端着米汤出去,目光收回来,又看见蓝盼晓正在细细叠那件薄袄。
“唉。”老苗姨重叹一声,她心里又冒上来一股悲哀的怨气。
“怎么了?”文无尽关切地问。
老苗姨把手放在腰裙上揩一揩,咬牙说:“来日到了地底下,我真要狠狠骂她一顿!什么脑子,全家差点叫她拖下去,自己也保不住命!害得三娘瘦得像一把骨头,我才知道前些日子她在我眼前吃的喝的,背地里全吐了,猫还帮着她埋呢!也是我不好,一把年纪怎么不入土呢!还叫她替我担心,在我面前费心装得好模好样的!”
“您可别这么说,旁的话我也不劝了,我就说一句顶晦气的,”蓝盼晓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在灶台上敲着,道:“您要再有个什么万一的,我们的心真就掉进火堆里烧了!”
文无尽和蓝盼晓一人攥着老苗姨一只手,像是怕她这个老东西一跤就跌没了。
老苗姨眨了眨迷糊的眼睛,点点头道:“不说这个了,人死就算了,咱们活人好好过!阿曦,把那衣裳收好了。再把那些辣萝卜丁,小酱菜都拿出来,吃素吃粥也要像点样子。”
明宝锦端着米汤来时,在屋里没寻见明宝盈,她放下碗就到处找,在偏门处见到她和孟容川时才松了口气。
“孟阿兄。”明宝锦脱口而出,“一起吃……
守孝期间的饭菜简薄,不能待客。
明宝锦尴尬地抿了一下唇,却见孟容川眉头一舒,露出一个非常淡的笑。
“今日是十五,阿娘礼佛,过午吃了一碗素面就不吃了,你肯留我吃饭,也省了柴火。”
“那好,我去灶灰里埋几个芋子哦。”明宝锦对孟容川道:“三姐姐房中有米汤,孟阿兄,你帮我盯着她饮下。”
明宝锦跑走了,明宝盈都来不及说什么,只是轻轻‘诶’了一声,转首又见孟容川看着自己,目光里有说不清的担忧,软得像一块灰蓝的薄绸子。
“喝米汤去。”
米汤的温度正正好喝,明宝盈捧着碗一口一口啜,听孟容川给她读一本书。
孟容川同尚将军一直是有书信往来的,方时柔也会给孟容川来信询问他一些事,军中一直没有再调文官来,尚将军也没有提请,方时柔就渐渐担起了这份差事,没有俸禄,只有米粮而已,实在很省。
孟容川前些日子正好要去信答方时柔的疑,明宝盈就拿了一封信来,要放进孟容川的信封里寄给方时柔。
信寄去了,只是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又或者,有没有用处。
明宝盈原本就悲痛难当,心里还惦念着方时敏,一时间虚损透顶,那夜痛哭过后,在床上足足有三日没有起来。
那三日可把明宝锦吓坏了,她想到了苗玉颜死前的那几日,人就像花一样枯萎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幸好,明宝盈是逐渐好起来了。
“喝了米汤,等下还吃的吧?”孟容川停下了念书。
“陆大夫让我吃几剂补药,吃药前要稍微吃一点东西。”明宝盈侧过脸想看他手边书,孟容川将书拿开,道:“别看,伤神。”
“就一眼。”明宝盈有些无奈,大家都把她当成碎过一次的细瓷瓶了。
“我给你念。”孟容川顿了顿,说:“我不在时你自己少看一会,我在就让我念。”
明宝盈没有说话了,拄着额角闭着眼听他念。
真奇怪,孟容川这个人,他的性子、样貌乃至声音都是很契合的,有点冷的一种韵味,但又软软的,像冬日清晨的浓雾。
这一篇文章念罢,明宝盈的指尖动了动,孟容川瞥见了,就顺着她所示意的挽起袍袖去端茶吃。
“葛主簿,他,可有消息?”
孟容川掀盖的动作微缓,这口茶只润了润唇,搁下茶盏后轻声道:“后日,刑部大牢许我进去看他,但只能是我,不能带他家眷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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