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陆扶光想要见她、还迫不及待地说现在就想见,那她自然要先应了这位小贵人的约。
想着那儿多半也是设宴游园,陆品月还有意妆扮了一番。她本就生得貌美,这会儿便更若一朵香培玉琢的芙蕖了。
可刚群仆簇拥地赶到,她就见陆扶光身边那个似乎名为“酡颜”的贴身侍婢提着灯笼向她迎近行礼,要引她单独到棋屋去。
那位下柯烂棋的小郡主,这会儿竟要同她弈棋吗?
陆品月眼睛望着灯笼罩子上辨不出故事的水墨连环画,眼底却尽是对陆扶光的暗笑。
她开蒙前便随着家中的棋士学弈,《千字文》还未读通,打过谱的书就已经高过了她的头。从长安到东都,能在棋盘上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而陆扶光在弈棋上的能耐有几斤几两,她也再清楚不过了。数年前,她便在陆扶光被宫中的棋博士教导棋艺时旁观过几回,此后也曾在宴上与陆扶光有过一遭手谈。
那次,为了不让陆扶光输后难看,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周章才将棋下成了平局。
没想到她演得太真,倒叫小郡主真以为她们两人棋力相当,还想要再与她下……
但今日,陆品月却不欲再做什么平局。
她想,既然是陆扶光有心要同她亲近、想必就算输了也不会同她翻脸,那她便该好好地赢上一场、叫小郡主钦佩于她的才能、此后有意无意替她扬名才是。
虽然不公平极了,但这位小贵人在女皇面前的一句“太孙妃擅弈”,为她带来的名声便远顶得过她亲手赢下百千盘棋局了。
抱着这般踌躇满志,陆品月踏进了已香气盈盈的棋屋。
陆扶光就盘坐在屋正中的榻上,额间花钿鲜红、颊侧斜红正艳,看着像是刚梳妆过。
可她红绳系起的双髻垂挂在面颊两侧,髻上除了两朵不算值钱的翡翠宝钿外再无他物。穿着的蜜合色圆领小袖长衣上,素得只有几朵宝相花,宽松得罩在身上,腰间也只系着寻常佩囊。
便是稍有点钱产的商户家小娘子,都会打扮得比她还要华丽些。
陆品月一下儿便觉得被冒犯了——主人家如此穿戴待客,那便是对来客极不重视了。
她就算病到几乎无法下榻,旁人来探病时,她也从来都是衣饰规整。对来的人越是重视,她的穿戴便会越是精心……
但这不满刚在心中掠过,就被陆扶光的一声欢快的“品月阿姊!”打散了。
这一声,几乎将她此前所有的念头都确凿了。
如果不是为了陆云门,赤璋长公主府的郡主,哪里会私下将她称呼成“阿姊”呢。
“品月阿姊!”
等她走到榻边,小贵人又开始唤她。
“您来得太好了,我正自己与自己下棋下得无趣,盼着有谁能来陪我解闷儿呢!”
陆品月也正盼着要同陆扶光对弈一局。
可是……
陆品月看着眼前。
没有棋盘,没有棋奁。
陆扶光身边的几上,只摆着一只燃着蜡的高烛台和一个双鸳纹海棠形的银盘,银盘里不满地放着两三颗饱圆的柿子,在烛下染得血红。
除了这个,便只有在她膝上躺着的那只黑猫了。因它正缩成团在舔爪子,蜷得太厉害,一时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品种。
小郡主却像是真的嫌闷坏了,在催着陆品月坐到对面后,马上愈发兴致昂扬地又出了声:“淡曙,将原来的棋都撤了,重新座子。我要与品月阿姊好好下一局!”
循着陆扶光吩咐的方向,陆品月扭过头。
这时她才发现,因这屋子里的烛燃得太少,她进屋便只瞧见了亮堂处的陆扶光,没有留意屋子角落还有放着的旧棋盘和一名跪坐于棋盘前的侍女。
不过,就算留意到了,那侍女也属实不起眼,一吸一呼俱不闻声,无端地就引得人不舒服。
“阿姊,这局便由我先手。”
陆品月还没回头,小郡主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口便道:“淡曙,去三三。”
盲棋?
陆品月极快地又看向了那名跪坐在棋盘前的侍婢。虽然看不清棋盘,却能看到她正拿起白子、无声地将其落上棋盘。
是盲棋。
没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