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 上下嘴唇一碰, 两个音节溜出喉咙,一段感情就这样宣告暂时或一辈子的尘埃落定。
一些瞬间, 甜蜜的, 暧昧的, 奋不顾身的,辗转反侧的,一口气捧了个满怀, 然后不回头地丢进垃圾桶中。
几口冰啤酒下肚,情绪在胃里伴着小麦咕噜噜发酵,迟椿愤愤地抹抹眼睛, 将电脑在膝头摊开,将不断漂浮到眼眶的气泡捕捉塞进文本框中, 炼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宋体五号字。
与游叙再次分手后,迟椿写成人生中第一部出版长篇小说, 关于破镜难圆,书名为《金鱼漫游》。
《金鱼漫游》在书店显眼的畅销架上摆了很久,一旁贴着的“青年作家迟椿新作”彩色标签显眼,以至于游叙每次碰见,都会拿一本在手中。
书籍出版一年,他的书房中堆积了一整列书架二十多本《金鱼漫游》;是他的“随手”造就的,也是那颗不安分的心在作怪。
无眠的夜,总是枕边的《金鱼漫游》在陪伴游叙,替代迟椿躺倒在属于她的枕头上。
游叙翻过数不尽的失眠夜,熟悉得倒背如流,连自序与后记都不放过。
破镜难圆,破镜难圆。
这个词光滑地在口中逃窜,游叙咀嚼着词意也咀嚼着回忆,忍不住心悸,被简简单单四个字砸得头晕目眩。
是否真的要承认,我们的相爱是个错误呢?
复合在冬天,那天迟椿与游叙一出水族馆,就迎上京市飘飘然的柔软初雪。
“围巾呢?”游叙故作漫不经心地伸手上前牵住她。
在看不见的角落,他偷偷擦了擦手心中不受控制泌出的汗。
迟椿还在被忽然复合的冲击余韵席卷,脑袋也迟钝,乖乖地任凭他牵住手,捏住指尖,十指相扣。
“忘带了。”鼻子有些重,她疑心自己可能要感冒,闷闷地回答。
叹气,游叙短暂松开她的手,拉开身上背着的双肩包拉链,拿出一条围巾来。
与他送给迟椿的那条温暖羊绒围巾是不折不扣的情侣款。
围巾挂上脖子,一圈,又一圈,最后再笨拙系上一个漂亮的结,游叙低着头,垂下的睫毛挂住一两簇细雪。
游叙有自己的私心,送了一条围巾给迟椿后,又自己偷偷摸摸地买了条情侣款的。
只可惜还没开学见面一齐戴上围巾,他们却分手了。
分手这几个月,游叙寝食难安,后悔自己不应该因连城所困扰,也讨厌自己的患得患失。
思来想去,游叙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在稀里糊涂间,就谋杀了迟椿的文学缪斯呢?
情场失意,事业带有嘲讽意味的意外得意;教练评价游叙的剑法进步突飞猛进,凌厉了不少,奥运晋级赛每场都打得漂亮,明晃晃的头号种子选手。
游叙还是不满意,一个人对着深夜无人的击剑场,任凭汗重重滑落,浸湿衣裳,他只在意,等到正式比赛时,他与迟椿能否复合。
她会在台下为他加油喝彩吗?
会的。
苦笑,游叙再清楚不过;就算分手,迟椿也会认真为他应援的。
静默地欣赏了一下迟椿被围巾包裹着的乖巧脸庞,从她身上嗅得到一些与他相同的厚重清冽的木质香,游叙满意地点点头,又牵住她的手。
感谢金鱼,感谢初雪,感谢围巾,感谢所有将迟椿重新推向他的一切。
这趟复合,游叙明显不再那么黏人了。
可能也是备赛进程加快加紧的缘故,两人的聊天页面中的空白停顿变得频繁,但每晚成习惯性的视频却依旧如常。
迟椿在准备申请留学的事情,林毓“一不小心”告诉了游叙。
“英硕就一年,很快就可以再见面的。”林毓安慰着游叙,用一只眼睛就可以看出他的耿耿于怀。
抿嘴,游叙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中不断被塑造的更加坚硬的茧子,扯开僵硬的笑,“飞机飞一趟也挺快的。”
“游叙!”迟椿难得地主动给他打电话。
光是听着声音,游叙就可以脑补出她此刻笑着的脸,连眼下那两颗小痣都鲜明,“心情那么好?”
“怎么被你发现了?”迟椿纳闷,她只是刚开口,游叙却能精确捕捉她的情绪。
脸庞不自觉地柔和了,游叙拿着手机走出宿舍,在初秋泛红的晴空中回答:“这是一个秘密。”
扁嘴,迟椿翻过这一页插曲,“我有一个好消息忍不住想跟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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