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不是还想为你父兄报仇吗?不必再等毒发,此时此地便可了结我。罪名就是,勾结外敌。”
过往似曾相识的画面也在眼底幽幽流过。
淳平十九年,北疆军覆灭,他孤身一人自北疆归来,滂沱大雨之中,来到一身孝服的她面前,还未走近,一柄刀就横在他颈侧。
他当时想,若能死在她手里,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那柄刀终是滑下,坠落在无尽的雨水里。而她步入雨中,从此再未回头。
后来,是承平五年,她与他朝堂的最后一局,他落败,万罪加身,授她以柄,只待凌迟。可她最终放任他孤身匹马去了北疆。
而今,承平十五年,她死后的第十年,他再一次亲手将生杀之权递到了她的手上。
“如何杀顾家人的,也可如何杀我。无论何种手段,皆由你而定。”
贴近魂魄的凉意渐渐渗入体肤,顾昔潮静待,笑意森森。
他低垂的眼底,看到她的魂魄飘近了,层层雾气缭绕盘踞在他身间。她伸出手来,缓缓攀上他的侧颈,在触及他咽喉之时,指间猛地收紧。
她倚在他身上,寒气彻骨,纤纤十指如十道割喉利刃。
缠绵悱恻,惊心动魄。
顾昔潮面不改色,冷漠地抬起手。
粗砺温热的大掌覆住她虚无冰冷的手背,两只手一虚一实,寸寸握紧,宛如十指交扣。
他缓缓地引导着她的手,从喉结游移向那一条隐隐跳动的青筋,抚过他的命脉,扼住他的咽喉:
“我的命,就等娘娘来取。”
第24章 暧昧
作为曾经的大魏朝第一战将, 这天底下,能杀得了顾昔潮的人寥寥无几,除非, 是他自己递刀,心甘情愿只求一死。
这样的人,世上仅沈十一娘沈今鸾一人而已。
时间静止,魂魄冰寒的手所抵在男人热血蓬勃的颈脉, 良久地纹丝不动。
沈今鸾怔忪了片刻。
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强硬, 还如此疯魔地将命递给了自己。
接着, 在男人压迫一般的目光里,她仿佛后悔了一般, 双手缓缓地从他颈间撤回。
她的魂魄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趔趄着后退几步,径直跌坐进了之人之中, 逃避一般别过脸去。
顾昔潮也突然背转身去, 额上青筋暴鼓,眼圈微微泛起血色,道:
“算上今日, 臣此一生, 共给过你三次机会, 你都不曾动手。十年了, 娘娘莫非还是不忍?”
沈今鸾死死盯着他冷硬如磐石的背影, 双手握拳,咬牙道:
“今时不同往日,杀了你, 我如何去寻尸骨?我和你,如今已不是当初你死我活, 而是同舟而渡。但通敌叛国,乃是我的底线。”
“只要,你亲口说你不曾通敌,我便再……再信你一回。”
一个相信的“信”字,凝在口中,百转千回才说出来。
“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无甚必要和娘娘解释。”顾昔潮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对你说这一次。”
“我确与羌人有交,但绝非通敌卖国。今次我来此地,只为你父兄尸骨一事,面见羌王。”
“与羌人有交?”沈今鸾抬首,眉心一蹙,忽笑一声道,“十年过去,顾将军若是淡忘了当年之事,我不妨再提醒你一次。”
“当年北疆军战败,大魏痛失云州,羌人转眼便投了北狄。我二哥就算死后化鬼,还要杀了那么多逃亡大魏的羌人,定也是痛恨他们背叛之举。”
“羌族早已是我大魏的敌人,你怎能与敌人相交?”
顾昔潮将头偏过一侧,不去看她面容,一字一句道:
“北狄强,大魏弱,怨不得羌族依附更强者。如今,只要能为我所用,别说是羌人,就算是北狄人也可结交。”
他的声音凉薄无比,令她一时语塞,只道一声“荒谬!”
她不由回忆起,方才跟着他入羌人营地之时,一路上形貌各异,五大三粗的羌人都在看着他,神色毕恭毕敬。
顾昔潮光是立在那里的气势,就把这群蛮人给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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