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日日相对,也曾做过荒唐的梦。后来决裂,梦里的她,也是如此漠然冷酷,动辄便是要杀他。
无情也动人。
漫天箭雨之中,她雪色的背影孤绝,缓缓回首,远隔万里还在回望着他。声音是少见的急切:
“我父兄和你大哥的遗骨,你还找不找了?”
“顾昔潮,你给我起来!”
最后这一声唤,在震天动地的蜂鸣之中,清亮无比,精准无误地落入他沉滞的耳中,震耳欲聋。
忽然,一旁的铜铃声大动,如同叫魂的嗡鸣。
不是忽然,是铜铃声一直在响,此刻才被清醒过来的他听清。
“沈、十、一……”
昏迷中的顾昔潮唤回了一丝意识。
这混沌的意识游离了半刻,又听到一声一声的诡笑:
“可她已经死了。不仅死了,到死都还恨着你啊!”
“你见不到的她的。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顾昔潮心头一动,双眸睁了开来,眼前一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醒了!将军醒了!”坐在榻底下守着的一人惊呼。
零散倚在榻前的亲卫立即围了过来,还有一脸阴沉的邑都听到声响,也从走了过来。
众人这数日来都不曾合眼,死守着陷入昏迷危在旦夕的将军。
顾昔潮的目光一个个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身旁那盏铜铃上。帷幄之间密不透风,窗牖紧闭,根本没有风能进来。
铜铃却仍在摇晃轻鸣。
他垂下头,眼底幽深,只不过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陈州那一夜,在他榻上的人就是她。
今朝,她是不是也没走?
第37章 诱她
“将军, 你伤还没痊愈,怎么能出来吹风?”
一场春雪方停,霜花满地, 骆雄跟着顾昔潮来到羌人在崤山暂居的村落巡视,手里提着大氅给他披上,嘴上不免嘟囔几句。
顾昔潮策马行至一处斜坡,扫视底下的村落。
羌人在崤山定居, 建立村庄的诸般事务已然安排妥当。
他们砍掉了崤山向阳面的树林, 有朔州城里的工匠教他们依照汉人居所依山而建茅石屋, 开垦良田,耕种黍禾, 麦苗等作物,还有村妇教他们织布裁衣。村落里展现一派全新的欣欣向荣之景。
骆雄由衷地赞叹道:
“羌人能征善战,有了羌人在崤山定居, 我们的边防便可从朔州往云州推进十里。将军果然思虑深远。”
他的目中迸射出光来, 遥望北面的方向,喃喃道:
“假以时日,就能、就能……”
顾昔潮背着手, 也眺望着天边没有说话, 却点了点头。
待他上马之时, 一名羌族少女碎步朝巡视的队伍走来, 没有说话, 眼睛却亮晶晶的,在顾昔潮的马前递上了手里捧着的一件胡袍。袍子叠得平平整整,袖边绣有红金色的卷草纹, 一看便是花了不少心思,精心织造的。
顾昔潮视若无睹, 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径直掠过了她双手捧着的衣袍。那少女愣在原地,低垂下头,又跑开了。
骆雄心中叹气,轻声道:
“将军,你这袍子穿了这许多年了……”
自他跟着将军起,就见他常年穿着这几身旧衣,衣襟袖口都洗得发白,都一直没丢,哪里像个封疆大吏的模样。
大雪纷飞,顾昔潮独立在寒风里,神思被风吹得恍惚。
好似听到很久远的声音,从不知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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