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刀尖一挑,卸去了她手腕的护甲。
顾昔潮不疾不徐挥砍,早前负伤的右手渐渐沉得提不起来,鲜血直流。
铁勒鸢勉强招架,攻势渐弱,喘息不断,散开的发辫咬在口中,不断回防。
二人均已至力竭,只等对方一次失误,一击必杀。
“阿弟,你也知道,顾家早就烂如溃痈,何必再苦苦支撑?”
“如我这般,抱得美人归,逍遥自在,有何不可?”
顾辞山的声音此起彼伏,温言温语:
“大哥一直记得,你为了心悦之人,向先帝求了御赐婚书。长兄如父,大哥那年本打算回京后为你做主,三书六礼,为你聘得佳妇。”
“阿弟,你的心上人,可还在吗?”
顾昔潮置若罔闻,攻刀霸烈,最后一下收刀之时,身影忽然凝固。
终是强撑不住,滞在心头的一口淤血呕出。
他面色苍白,后撤一步,屈膝在地,以刀拄地。
刀身竟被生生折断。发出一声重重的钝响,泥水飞溅。
同时,沈今鸾捂住了胸口,腕间那一根红线若隐若现。
她的心,为何亦是疼痛如摧?
眼见背后的铁勒鸢已再度起身,举刀快步朝失力的顾昔潮走来。
“顾九!”沈今鸾疾呼示警,忽然心神一动。
顾辞山为何自己不出战,要铁勒鸢替他?
难道,仅仅是想要那女人练成的顾家刀法来气顾昔潮么?
沈今鸾计上心来,倏然飘至大魏军最前列的一名弓卫身边。
那名弓卫瞪大了眼,张弓搭弦的手不断颤动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弓弦自己缓缓向后拉动,绷至最紧,而后,手中那一支箭矢离弦飞去,刺中了顾辞山身下之马。
骏马中箭,嘶鸣一声,骤然倒地。
顾辞山竟也径直跌下了马,衣袍浸湿,满身烂泥,却在地上一动不动,平静地像是一座石雕。
沈今鸾眯了眯眼。果真如此。
“厄郎!”
还在决斗的铁勒鸢大嚎,惊慌失措收刀回身,向远处的夫君飞奔过去。
情势突然急变,众人失神了一瞬,两边将士全部呆滞在那里。
北狄兵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直冲向地上的顾辞山,眼底燃烧着热焰,手中握着尖锐的刀。
是秦昭。
他距离顾辞山不过十步之内。
他的身影迅疾如电,在北狄兵毫无防备之下,已跳至顾辞山面前,一把举刀刺去。
“我杀了你,为少将军报仇!”
顾辞山竟还是不动,只是徒手接住了他刺来的刀,满手鲜血淋漓,目色从容。
视线相撞,死人一般的男人薄唇微微一动,说出了一句话。
此刻,刺杀的秦昭是离他最近的人,四面的北狄兵远在三步之外。
只有他听到了这句话。
秦昭望着眼前的男人,察觉出他的异样。
他怔了一息。
那是决定生死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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