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笃未及细思,皇帝的目光已扫向那一瓶未动的鸩酒。陈笃会意,上前禀道:
“大将军留了御函。”
大将军在永乐宫门口见了御函之后,带着一身雷霆之怒奔走,宫门外便起兵戈,两军交战,直至天明。
只一手御函,就引得大将军亲自出马,收服叛军。皇帝这一手棋,果真妙极。
“陛下,臣妾认输了。”
珠帘后传来李贵妃一声婉转轻笑。
“陛下以一人治天下,以天下为棋局。臣妾不过班门弄斧。”
李栖竹捻着佛珠,将手中的黑子投入白玉瓮中,也扫了一眼那本是赐予大将军的鸩酒。
“臣妾贺陛下知人善用,锱铢不费,兵不血刃,擒得逆贼。”
女郎冷白面上笑意盈盈,无人所见之处,冰冷唇角似有似无的讥讽,并无惜败之色。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高亢的禀告,微微带着颤音:
“大将军,到。”
“铛铛——”将士刀剑齐鸣,军士们的铁靴踏在太极殿琉璃宫砖上的步伐,犹如密且沉的鼓点。
十年不见的大将军,渊渟岳峙,一身铁甲峥嵘,一手怀抱兜鍪,红缨如血丝,另一手提着一个垂死的军士。
一人的气势便盖过了殿中所有文臣武将。
看到他手里的叛军贼首陈戍,太极殿两侧的朝臣既是暗自舒了一口气,又禁不住心头发凉。
大将军杀了太多人,极盛之时,死在他手里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
随大将军举步入内,两侧密集的百官都不由自主为他让出道来。方才命悬一线的所有人,拜高踩低,刻意忘却前日大将军痴恋先皇后的轶闻,朝他行礼道:
“大将军拱卫皇城劳苦功高。”“大将军辛苦了。”
“咣当——”一声,碾碎了所有阿谀。
大将军手臂一扬,将手里提着的陈戍扔进殿里,头颅撞翻了兽首香炉,蒙蒙灰烬洒了满地。
所有人刹那噤声。
紧接着就是一声“陛下驾到——”
暖阁里的皇帝缓步走入太极殿中,坐在了金銮御座之上,在渺渺众生之中,与底下那道身姿遥遥对望。
身姿高俊清瘦,到底天家威严。群臣倒伏下去,山呼万岁。
顾昔潮不卸甲不收刀,不趋不拜,径自拱手道:
“臣顾昔潮,救驾来迟。”
“叛军贼首陈戍,带一千禁军围困禁中,图谋大逆,臣率京畿二卫,合力擒拿,其余谋逆禁军,皆已就地伏法。”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大将军在无诏的情况下,擅自带领京畿的顾家亲兵,将叛军一一诛杀。虽救驾有功,但还真是一点余地都未给皇帝留下。
若此时大将军领着这些血战之后士气大涨的亲兵,更进一步……没有人敢细想下去。此时,此地,大将军是救星,亦是危机。
皇帝眸中映着冰冷的微芒,漠然挥袖道:
“将庶人陈戍,押下去。”
“且慢。”
这一声令人心惊胆寒,所有人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顾昔潮立在宫灯投下的暗影里,一丝光都透不进他的眼眸:
“除却谋大逆之罪,陈戍、陈妃,十年前涉嫌谋害先皇后。今日,既三司在场,我来亲审,诸位皆为见证。”
朝堂上众人面如菜色,本以为叛军已除,性命之忧已解,却不曾想方出狼窝,又入虎口。
天子面前,大将军这是要挟持百官于此,彻查天子按下十年不表的先皇后旧案,亲自揭开天子逆鳞。
顾昔潮微一侧首,身后的亲兵押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入殿。
众人认出那女子容貌,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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