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加速了他们财富的积累,”纪湛缓缓说,“网络并不是另一个世界,网络只是把所有人的生活进行了迁移,过去能够在线下发生的事情逐步转移到了线上。个体越来越独立的原因是他们在网络上已经找到了足够多的链接。”
“他们的安全感已经在网络上落地,又有什么在现实中努力的必要呢?”
“很多人跟自己的邻居都不认识,也不认识自己的生活片区的其他住户,现在不会发生像过去那样,从线下的宣传和亲属网络、社群关系开始的反对游行。他们先从网上发布消息,接着将本来不认识,也不生活在同一个片区的人连接在一起。”
纪湛:“网络是一切的关键。商品的交易、人际的互动、战争的宣传——支持谁,反对谁。”
章驰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个话题之外的画面——
在庄园那个明亮通透的书房,她从纪湛的书桌里翻找出来一系列的记录册。
老师给他的评价全都是“优秀”。
记录册上面显示摄取的知识已经将他跟同龄人拉开了较大的差距,所以他生出改变的念头,加入灰网,是在一个很早的时期。
他会有过冲动和莽撞的青春期吗?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因为过早的成熟,从小就戴上了一副冷静超过大部分成年人的面孔。
章驰:“阿蒙托利想要让你制约海恩科技?”
纪湛点头:“阿蒙托利担心有一天军政府的舆论机器被海恩科技的舆论机器打败。那些配备高科技武器的精锐部队只能够打退外面的敌人,在我们内部,一直以来都是另外的法则。信任建立起来需要漫长的努力,摧毁却可以来得很快。他不希望海恩科技一家独大,以至于有一天煽动本来相信他权力正当性的大部分人倒戈。”
“他没有明说,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担心。他觉得我的入狱也是加速海恩科技染指政治权力的关键因素,”纪湛声音玩笑,“毕竟我很擅长对有利于海恩科技的议案提出反对意见。”
章驰:“他不会担心你也成为下一个海恩科技吗?”
纪湛:“他应该担心,但他现在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
“除了我,还有谁是海恩科技的对手呢?”
章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水将她的嗓子润湿,经过半天的奔波,她确实有一点缺水,于是就这样将整杯水喝完。
纪湛没有在这个期间发言,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喝水,安静到让人怀疑,他本身就一直在捕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另一个人进行没有道理的观察和打量。
“律师那边怎么说呢?”章驰放下杯子,说,“你还需要走什么程序吗?”
“按道理是有程序要走的,不过情况特殊,阿蒙托利直接让我出来了。”
“你之前的罪名呢?”
“罪名不成立,我无罪释放。”
“那些证据……”
“阿蒙托利有办法修改证据,”纪湛松开交叉的双手,背往沙发上面一靠,“那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他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好,倒是让人怀疑他的能力了。”
纪湛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军政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章驰试着理解这句话,一会儿,她说:“所以不会有庭审,对吗?”
“不会有一切浮在明面上的指控,”纪湛说,“不过依照我的判断,阿蒙托利可能会安排一个人出来,证明这是一桩冤案。”
直截了当的出狱会让人怀疑司法的不公正和幕后交易,反而站出来一个策划诬告的加害者,这件事就变得合理和令人信服起来。
纪湛转头看章驰,他正在读取她面部的表情。
“司法大部分时候是公正的,小部分时候,它们是为阿蒙托利这样的人服务的,”纪湛说,“没有必要失望。”
章驰皱了皱眉头:“我看起来很失望吗?”
“看不出来。”纪湛说,“只是我担心,这样的情况会让我本来就在你这里不光彩的形象雪上加霜。”
一个冷笑话。
章驰和纪湛对视一眼。
纪湛先笑了起来。
过一会儿,纪湛收起笑,神情恢复到先前的严肃:“阿蒙托利将我看作扼制海恩科技扩张的工具,他不会允许我的公司拥有超过海恩科技的能量,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会在他那里变成另一个眼中钉。他既想要利用我,又非常忌惮我。在出狱之后,我跟他进行了一场谈判。”
说到这里,纪湛看了一下客厅的窗户。
章驰站起身,走到窗边重新检查窗户的密闭程度。
完全的密闭,窗帘拉上,一点光都投不进来,房间也没有其他的窃听器,章驰又重新坐了回来,纪湛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要求他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会主动自首回到监狱。”
这场谈判看起来是纪湛占了上风——别人跑过来救他出来,他还好意思提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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