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旸平日最爱斗鸡走狗,三日不出门便几乎能要了命,当即便慌了。
萧窈幸灾乐祸,正想看他如何灌酒,却只听崔循淡淡道:“随我来。”
楼船上宾客繁多,亦有不少备下以供宾客歇息的空房。
萧窈随着崔循步入一间,四下打量,只见陈设比之她的朝晖殿也不遑多让,实在是富贵惊人。
崔循没这个闲情逸致,径直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与人约了夜游秦淮赏花灯,哪知会被你那表弟截到这里?”萧窈并没落座,只道,“若是无旁的事,我便走了,再耽搁下去要迟……”
崔循却又问道:“若今日我不在此处,你待如何?”
萧窈着实不理解他为何有此假想,随口道:“总有旁的法子。”
至于什么法子,她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只期望崔循知情识趣些,不要再问下去。
崔循一看便知她信口胡诌,半点不曾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只急着与人相会。
皱眉道:“你出门之时,为何不多带些宫人?”
若换旁人来问这话,萧窈兴许会好声好气地解释,她自武陵时便不喜带许多仆役出门,没那么金贵,也不自在。
只是思及他与王旸的关系,没忍住冷笑了声:“原来今日之事,竟是我出门未曾多带侍从的错,不是王郎君的错。”
崔循沉默一瞬:“我并非此意。”
萧窈本就被王旸这个晦气人坏了心情,连带着看崔循也愈发不顺眼起来,向他身前走了几步。
“我倒也想问问,若今日被王旸拦在那里的不是我,当真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郎,会被他强行带到这华灯宴上陪酒吗?”
她离得太近,崔循退了两步,后腰抵了榻上摆着的小几。
萧窈不依不饶道:“若你知晓王旸的荒唐行径,会处置他吗?”
接踵而至的问话令崔循的心逐渐沉下去,他意识到,萧窈当真生气了。不是从前那般有意戏弄他,也不是方才故意作态,只为挑衅激怒王旸。
他知道如何回答能令萧窈平息怒火,却无法信口雌黄。
因他早就知晓王旸是何种人,除却同自己那位姑母提过几句,并未多做什么。
若王旸是崔氏子弟,他必然会过问、约束、惩处,可这是王家之人,他无法越俎代庖,也不欲为此费工夫。
如今日这般罚他,已是因萧窈而破例。
有面具遮脸,其实看不清神情,可崔循依旧能从她眼中看出清晰的嘲弄。
“哦,你不会。”
萧窈气道:“从前到现在,你挑剔过我多少回?你们这些个世家大族,恨不得品评我的一言一行,在背后嘲弄。既然要我循规蹈矩,为何无人约束他?”
崔循心知肚明,只是无法宣之于口。
“因为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得无药可救,却又自以为高贵。而你……”由来已久的怒火烧得萧窈难受,她仰头看着崔循,几乎是一字一句道,“崔循,我常觉你虚假。”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萧窈对崔循的反应感到无趣,想要离开。
只是才转过身,只觉腕上一紧,从始至终像根木头似的崔循竟有了动静,攥着手腕将她留在原处。
萧窈诧异,回头瞥了他一眼。
哪怕被她方才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崔循脸上也并无羞恼之色,就连攥着她的手也依旧克制,隔着衣袖,并非触及肌肤。
不该拦她的。
崔循知道,由着萧窈将难听的话说尽、发泄完,从今往后便不会再几次三番地撩拨,能如他所期望那般互不相扰。
但身体的反应更为直观。在他冷静想明白之前,已经攥了她的手腕,问她:“为何?”
这些年,所有人评价他时皆少不了溢美之词,胸怀坦荡、光风霁月,偏偏萧窈如此。
“何必明知故问。”萧窈回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近,“你所思所想,与你所言所行,不是时常不同吗?”
崔循道:“譬如?”
“你这样的人,会看得上王旸吗?又看得上那些败絮其中的世家吗?”萧窈无需他答,自顾自道,“可你还是同他们站在一处,礼尚往来,藏污纳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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