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那里的形势不大好,异动繁多,”萧窈翻看着晏游那里递来的公文,虽也想如崔循那般八风不动,但兴许是养气的功夫不到家,不自觉皱起眉来,“粮草兵甲已经送去,晏游对上江夏王应当没什么……”
哪怕如今的形势看起来还算好,萧窈却还是隐隐焦虑。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令她始终难以放松,更没法如那些上书质疑的士族一般,高枕无忧。
而这忧虑,在不久后成了真。
浙东各地疫病四起,连带着传开的,还有“陈恕”这个尘封数年的名字。
奏疏递到建邺时,士族正纠集起新一轮的讨伐,试图迫使萧霁低头,收回先前的旨意。
他们提早商议过,连谁先挑头上奏,如何附和都已经定好。但准备的所有说辞在这一消息面前悉数卡住了,面面相觑。
因为但凡还没失忆的人,都还记得,当年天师道的兴起正是伴随着水灾之后的疫病。
信徒将陈恩奉若神明。
愿为他的一纸符箓舍生忘死。
而如今,陈恩那个本该溺亡的侄子“死而复生”,那些曾经四散的信徒会不会再度聚集?
惊疑的情绪堵住了他们的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不约而同地看向崔循。
哪怕这几日,他们大都在心中骂过崔循这个士族的“叛徒”,但到如今这种境地,却还是下意识地指望他站出来,说些什么。
只要崔循说一句“无妨”,再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就能放下心来。
萧霁端坐在高位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出这几人的微妙变化,心中不由冷笑了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道:“顾卿方才提及浙东事宜,想必是有见地,但说无妨。”
顾桓已经没了方才成竹在胸的气势,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强,终于有了些许自知之明:“臣未知浙东情形,不敢妄言。”
第115章
萧窈这日并没入宫, 而是在宿卫军营,看将士们操练。
沈墉陪同在侧,适时讲着双方所用阵法。
萧窈早前做过功课, 对此有所了解, 但并没班门弄斧, 只安安静静听着。
于将士们而言,这就足够了。
与那些明明一窍不通, 却还要指手画脚的士族子弟而言, 公主这样的就很好。加之自她接手后, 营中伙食都比先前多了些荤腥, 每旬对阵演练获胜的一方还有额外赏赐, 便更好了。
起初重光帝将宿卫军交到公主这个女流之辈手上时, 他们暗暗有过质疑, 只是看在晏游的情面上暂且按捺下来。如今打的交道多了, 倒是真心实意认了这个新主。
六安行色匆匆登上高台时,萧窈正偏过头, 同沈墉商议将士们家眷探亲之事。
余光瞥见他这模样,顿了顿,向沈墉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六安在宫中这些年,虽不是那等老谋深算之辈,但也算是能藏得住事的人, 本不该这样失态。
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沈墉会意, 退避开。
六安躬身上前,低声回了疫病与陈恕之事。
萧窈端坐着听完, 起身道:“回城。”
依着原本的打算, 她准备看过军中演练,再往学宫去一趟。只是出了这样的变故, 旁的事情少不得都要往后放一放。
马车进城后,自御街驶过,径直往皇宫去。
冬去春来天气转暖,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萧窈独坐在马车中,心却如浸在隆冬的冰河之中,平素总是带着笑意的眉眼不自觉皱起。
因担忧重蹈覆辙,年前赈灾之时,萧窈特地吩咐了要多加防范灾生疫病,各地办得也还算妥当。原以为此事算是有惊无险度过,哪知如今开春,反倒泛滥开来。
此事实在棘手。
她几乎要将下唇生生咬破,也没任何头绪。
议事厅中的官员亦是一筹莫展。因此事实在太过突然,不少人尚没从震惊中缓过神,被问及时,硬着头皮答得乱七八糟,又或是游移不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霁听得头疼,情知再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打发了他们,只留崔循说话。
而萧窈匆匆赶到时,议事厅中只余崔循。
他坐于书案后,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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