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王正擦拭着书案上的长剑,眉尖挑起:“汉川韩氏?”
江夏王平日往来的大都是桓氏这样煊赫的世家大族。江舟心下了然,解释道:“这家原是湘州韩氏的旁支。”
他刻意咬重了“湘州”二字,萧诲随即道:“你想说什么?”
“韩氏富庶,搬迁之际,自会重金雇佣镖师护送。但若只是寻常镖师护卫,绝无可能将事情做得这般利落,更没有胆量与王爷过不去。”江舟笃定道,“此事与晏游脱不了干系。他与世子原就有旧怨,想是与韩氏勾连,有意放出消息……”
江夏王心中原就有此揣测,并不惊讶,冷冷打断了他的讲述:“我不关心晏游如何作成此事。你只需告诉我,如何叫晏游血债血偿。”
萧巍已死。
江夏王为这个儿子短暂伤心过,但冷静下来,更为在乎的还是如何找回颜面,如何破局。
他弹过剑身,铮然作响:“令天师道信众集结湘州。我倒要看看,晏游能有多大本事,又能招架多久。”
江夏王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到如今,为数不多的耐性已经消耗得不剩多少。
若要强行劝说,只会招致责罚。
江舟来时已有预想,垂首道:“小人有一计,可为王爷除去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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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是疫病频发的重灾区。
晏游虽对军中事务驾轻就熟,但这种格外麻烦的庶务,于他而言还是棘手。若非有管越溪等人协助,只怕早就焦头烂额。
管越溪自从来了湘州,就没休沐过。
好不容易理清章程,想着冬去春来,湘州百姓的日子都能好过些。结果又赶上疫病蔓延,天师道死灰复燃,乱象四起。
更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日夜不歇才好。
建邺的书信传来时,晏游才亲自带人清扫过一众叛贼,风尘仆仆连夜归来,身上犹带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管越溪正灌着浓茶提神,将信予他,议了大半日事务的嗓子有些哑:“公主所言有理。我这几日原也在思忖,此事像是冲着湘州而来,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晏游抹了把脸,并未出声,只安静看信。
管越溪觑着他的反应,话音一顿,转而问道:“此番出去,可是有何不顺之事?”
晏游摇头。
信众或可仗着人多势众劫掠一处,但远远没法同陈恩在时的阵势相提并论,真撞上披坚执锐的将士,大都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更别提还是他亲自领兵。
管越溪明了,深深叹了口气:“将军是心有不忍。”
因为那些信众,大都算不得穷凶极恶之辈,也不似军中这般大都是青壮年,其中不乏老弱妇孺。
若是生逢盛世,谁也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于他们而言,天师道是唯一能攥住的慰藉,便难免走火入魔。
别说晏游,就连管越溪这个坐于官廨,无需直面鲜血的人,每每看到军情公文也觉心有不忍。
若是正儿八经的战场上,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也就罢了,可那些原本都是寻常百姓。
年前为着寒灾事宜,他与晏游曾到治下各处查验。
明明饥寒交迫,却还有百姓诚惶诚恐谢恩,说是能得这碗赈灾的稀粥,便能多活几日。
熬出冬日便好了。
时至今日,管越溪仍清楚记得那瘦骨嶙峋的老人说这话时的模样,令他片刻不敢松懈。
管越溪沉默良久,劝道:“将军修整几日,若有什么事,令石生他们去也好。”
晏游折起那封萧窈亲笔所写的书信,缓缓吐了口郁气,又打起精神:“池岭那边,我须得亲自带人过去一趟。今夜回来时得了消息,魏三在花溪现身,他本就是当年陈恩的心腹,兴许有所图谋……”
管越溪一看他这模样,便知是已经拿定主意,只得让步道:“待到从池岭回来,总该歇上两日。”
晏游颔首道:“好。”
池岭距此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半日即至。
此处冬日受灾格外严重些,管越溪曾陪同晏游去过两回,那位令他记忆犹新的李叟便是此处的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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