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学宫每旬例行考教的日子,按理说, 是该萧霁领人亲自前来。奈何近来朝中政务繁多, 他忙得已是废寝忘食,实在分身乏术。
便交由萧窈代为督看。
班漪昨日已得了消息, 特地在此等候。她含笑上前相迎,打了照面细细看过,又不由关切道:“是近来太过劳累的缘故?清瘦许多。”
萧窈摸了摸脸颊。
事多是其中一个缘由。再者,也因崔循离开建邺后,没人能再时时看着她的饮食起居。翠微虽也会劝,但插手不了她在宫中时的饮食,她也不见得每回都听。
为此翠微还曾叹过,若崔循还在便好了。
只是这点儿女情长的缘故实在不好拿出来同旁人讲,萧窈咳了声
,只道:“到底是多事之秋。”
班漪语重心长劝道:“纵是如此,也得保重自身才能长久。我如今常居学宫,闭目塞听,许多事帮不上……”
萧窈听出她的担忧,忙笑道:“师姐只管安心照拂学宫事务,无需为那些俗务分神。倒没什么难以收拾的事,只是麻烦些,需得多费些心力罢了。”
崔循赶赴湘州,接手了最大的麻烦。
被他横插一手,江夏王先前一鼓作气拿下湘州,再剑指建邺的筹谋中道崩殂。萧诲虽非老谋深算之辈,但在军事上多少有成算,与京口军交锋后,便知湘州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攻克的。
召部下议过,索性铺开阵仗徐徐图之。
而崔循才接手湘州,对湘州兵马实力、各处地形布防算不上十分了解,远没到如臂所指的地步,故而也没急着动手。
一时间僵持不下。
至于朝中事务,令萧窈格外在意的还是兴风作浪的天师道。
她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又重赏医师,调拨药材,想要遏制这场来得蹊跷的疫病,但收效甚微。
为此,遑论那些本就不对付的,就连东宫属官也有言辞委婉向萧霁进谏的。
在他们看来,如今便该将染病之人拘于义庄隔绝,生死皆是自己的造化,再将兵力人手用在镇压叛贼上。而不是如眼下这般,如填无底洞,明知不可为而为。
前两日甚至还有御史带头上书,暗指她身为女流之辈,越俎代庖,干涉朝政过多。
赵御史字斟句酌,俨然一副为太子殿下考量的赤诚之心,纯臣模样。结果萧霁非但没理会,将奏疏悉数原样打了回去,转头还将学宫考教交给她来接手,以表态度。
谢昭知晓此事,似笑非笑点评:“既这般忠直,从前崔琢玉在时,怎不见他多说一句?”
这话不知怎的传开来。
赵御史为此气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找谢昭对峙,只得忍气吞声。
班漪向来消息灵通,虽自谦“闭目塞听”,但对此亦有所耳闻。执了她的手入学宫,分析道:“这赵琛原是王氏门生,想是怀恨旧事,又或是受了指使,有意与你为难。”
说着,又调侃道:“谢潮生那话虽尖刻了些,倒也没说错。”
若崔循仍在建邺,怕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会变着法寻萧窈的不是。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萧窈抿唇一笑。她拂去肩上沾染的雨水,再开口时,话音透着些冷意,“我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会将这点诟病放在心上,更不会为此让步。”
说话间,已到琅开堂外。
“你心中明白便好。”班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掩下不提,一同入内拜见尧祭酒。
考教至今,流程早已烂熟于心。
学子们依此抽过签,有成竹在胸的,也有心虚犹疑的,陆续前往偏厅构思答题。
萧窈原本从容不迫地端坐着,待学子们散去,对上尧祭酒的目光后,立时乖觉道:“近来忙于庶务,疏于练琴,也没怎么做学问,还望师父见谅。”
话里话外,已经恨不得将“不要考我”写在脸上了。
尧祭酒失笑,雪白的长须颤颤巍巍。
他老人家虽一心钻研学问,但也知自己这位小弟子多有不易,并不苛责,反宽慰道:“事有轻重缓急。练琴也好,做学问也罢,并不急在一时。”
“正是。”班漪笑道,“前两日拟定考题时,师父还曾同我称赞,说你定下的这套考教章程极佳。”
尧祭酒颔首:“若有朝一日能推而广之,以此遍选天下有识之士,便再好不过……”
只是这话说起来自己都觉犹如妄想,不由叹了口气,咳嗽起来。
“会有那么一日的。”萧窈替他添了茶水,眉眼一弯,笑盈盈道,“便是为此,师父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待到那日,必得请您来当这天下考生的主考官,才能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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