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坏就坏在,前面还有一个长子朱常洛,而这个长子朱常洛,一直是万历皇帝的一块心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污点!
万历九年,也就是万历皇帝十九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属实血气方刚,又一直被其老师张居正和生母李太后管束着,其实是一直压抑着他的叛逆的。但是一个人乖顺久了,就会做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在一次万历给自己母后请安的时候,李太后让他陪自己一起用了晚膳再走。
在晚膳期间,万历多喝了两杯酒,当然,这酒并没有让万历喝醉,但是为他接下来的行为壮了胆。
等到李太后走后,万历直接在其母亲的慈宁宫中临幸了一名宫女王氏,完事之后,酒气一散,脑子也清醒过来,见那王氏柔弱地只知道低声哭泣,顿时有些厌恶地警告她,不许说出去,否则定叫她人头落地!
这或许是年轻的万历皇帝对于他母亲的一次暗地里的反抗,因为在古代,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临幸母亲身边的丫鬟,都是大不敬之事。大明朝信奉儒家思想,以仁孝治国,万历从小接受最顶级的教育,这点是非纲常如何能不明白。可是他偏偏明白,但是也偏偏那么做了。
万历觉得那王氏柔弱可欺,定然不会将事情闹出去,除了一开始有点懊悔,几日之后便也抛诸脑后了。
可是万历偏偏忘了,有些女子是易孕体质,就那一晚的春风一度,竟然就让那王氏珠胎暗结,这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又在李太后身边服侍,那是怎么都瞒不过去的。
李太后逼问之下,王氏为了保住性命也只能实话实说,希望能看在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子皇孙的面上,不至于直接将她杖毙,毕竟祸乱宫闱,那可是可以抄家灭族之罪,王氏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李太后只得叫人唤万历过来进行对峙,一开始万历还不肯承认,最后李太后无奈,只能叫人将《内起居注》拿来,翻到王氏说的那一日,果然见史官写下了当晚万历的行止,扔给万历自己去看。
见证据确凿,万历无奈之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还封了王氏为恭妃,次年八月恭妃诞下长子朱常洛,只是这母子两个一直不得万历喜爱,后来又有郑氏的出现,她生性活泼、容貌娇艳,很得万历皇帝的心,有了新欢就忘旧爱本就是常事,况且王氏母子都算不得旧爱,只能说是万历年轻不懂事时候闯下的祸,想把他们遮掩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爱?如今更加是扫到角落,眼不见为净。
去年正月初五,郑氏再次诞下一麟儿,让万历喜不自胜!其实在万历十二年末,郑氏还生过一个小皇子,但是不幸的是,当日就夭折了,为此郑氏和万历悲痛万分,并且郑氏怨怪万历,是他在孕期内还与她行过房事才导致了小皇子的早夭。
当时万历为了安抚住痛失子嗣的郑氏,答应她如果再有儿子诞生,那么就立他们的儿子为太子!
万历十四年,郑氏真的再次生下儿子了,万历也准备履行自己的诺言,可是群臣眼睛也不瞎,眼看着万历如此疼宠郑氏母子,就觉着情况不对,等到朱常洵一满月,申时行就上书给万历,希望他尽快册立皇长子朱常洛太子,稳固天下人心。
这可和万历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不一样,也和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许下的誓言不一样!可是一面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另一面是还要倚靠、帮助他处理天下事物的朝臣,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用拖字诀先安抚住双方,让万历以“元子婴弱”为借口,等过个几年再说册立之事也不迟。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哪里还猜不出万历的心思,更加咄咄逼人,直言可以先册立太子,太子出阁讲学可以再晚个两三年也行,说来说去,就是先要一个名分,一切其他事情都可以徐徐图之。
其实这个时候万历完全可以顺从朝臣的意见,先给一个名分又如何?毕竟他自己还正当壮年,长子朱常洛也就四岁,什么都还看不出来,而郑氏刚生下来的朱常洵,更是才刚满月,能不能健康长大都是一个未知数。甚至就在那个时候,他自己内心都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到底要立谁,以后他们老朱家的江山到底谁来坐皇位还不一定呢。
可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辜负了郑氏的期望,郑氏可不会听他什么顾全大局的话,她只揪着以前的诺言,让万历记住自己是皇帝,说过话的不能当作放过的屁一般不算数!
万历只能含糊其辞,说自己再考虑考虑,但是同时他又发了一道旨意,要加封郑氏为皇贵妃,以奖励她的生育功劳。说白了,他想换个方式安抚住在后宫和他闹的凶的郑氏,把册立太子的事情再往后拖一拖。
可谁知这下捅了马蜂窝了,许多朝臣纷纷上奏,本来要立长子朱常洛你万历都不情不愿地在打马虎眼了,现在还要加封郑氏为皇贵妃,地位远在王氏之上,直指中宫之位,到时候更进一步那就是皇后了,这不就是摆明了你就是想要立次子为太子么!你万历是把我们当傻子玩么?!
上折子,必须上折子!大臣们气不顺了,言辞就更加激烈,等万历看到那些反对他的折子,气的更是差点把御案都要拍断了,拿着朱笔的手都颤抖了,字都写不下去,显然也是气大了!
这下子,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万历皇帝,彻底倒向了郑氏母子,就和朝臣们杠上了。
这件事从二月初三开始吵,一直吵到了三月初二,最后万历还是一意孤行,以这是我的后宫我的家事为由,先册封了郑氏为皇贵妃,而大臣们还想再和万历争论,万历却开始消极怠工了,人家不上朝、不接见大臣,只让太监们做传声筒,总之谁要想见他,都统统不见,只和郑贵妃在后宫之中如同平常夫妻一般相处,一起养育次子。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可是皇帝消极怠工,不早朝,但是这天下还是要治理的,这江山乱不得,所以朝臣们只能咬牙切齿地继续干活,同时时不时地上折子逼迫万历皇帝立储,搞得万历更加兴致缺缺,躲藏在深宫之中,就是不动如山。
说万历完全不问朝事吧,也不尽然,这不杨尚书一乞骸骨,万历直接就批准了,还马上调任了和申时行不对付的宋纁为户部尚书,以此来恶心申时行。
这在以前的皇帝手中根本就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一招君臣之间都是玩熟了的,高官们你要退休离职,皇帝总是第一次肯定不允许,就是再想让你滚蛋,也总该来个三请三让吧?结果万历这家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你想退休是吧?行,那我批准你!
可怜的杨尚书,其实他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干个十年呢!他这不是因为万历问他要给潞王五十万两白银的安家费,自己不同意,闹僵了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吗?谁知道皇帝直接就让他滚蛋了?
至此之后,官场风气都被整顿了一下,再也没人敢动不动装病拿乔请辞了,如果不是真心想退休那就还是忍一忍吧,毕竟当今这个狗脾气,是真的可以马上让你走的。
不过宋纁捡了这么一个大漏也不觉得如何高兴,盖因如今的户部也是个烂摊子,万历花钱丝毫不知道节俭,光上次册封皇贵妃的排场,又挪用太仓银十五万两,现在潞王安家费的事情也落在了他头上,他还没个说法呢。
这两年各地都在闹灾,这边赈灾那边免除赋税的,地方上交过来的赋税越来越少,除了几个原本就是富庶之地尚且还算风调雨顺外,这大明哪里都要银子、哪里都得缝缝补补:兵部要置换刀甲问他要钱,说不能亏待了在外戍边的将士们;工部要修缮一些破损的宫室问他要钱,说不能坠了皇室的名声;奉养宗室还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日常开销,如今上报上来的宗室人口已经到了十五万人,这些人都有虚职在身,都要靠朝廷奉养,又整天的无所事事,这不是见天地生孩子养孩子么?一想到明年这个数字又要增加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再加上万历出手如此“阔绰”,宋纁自己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看到了卫辉府的财政收入,他怎能不欣喜万分,尤其是宋纁本身就是河南归德府之人,距离卫辉府也不过是几百里的路,他早年间游学也曾途径过卫辉府,只是那时候的卫辉府并不繁盛,就是他翻看了之前卫辉府的税入账册,也如同他印象中的一般,有时候还需要朝廷接济,如何是如今的这般场面?
不过宋纁看了去年的秋收税况,其实卫辉府的情况已经是有迹可循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杨尚书没有在朝堂上提出此事,那时候正是万历和朝臣们吵得最凶的时候,册立太子是头等大事,不管想不想管这件事的朝臣都被裹挟着卷入了这场争斗中,自然也无心关注其他事情。后来万历皇帝干脆一头扎进深宫不出来了,这点税入上的微末小事,就更加入不得万历的眼了。
宋纁自己琢磨了一番,想到之前有一位葛郎中在卫辉府赈灾后就折戟了,连带着常侍郎都被贬谪出了中枢,杨尚书之前一向以申首辅马首是瞻,接连在户部损失了两人,自然是皇帝和申首辅斗法的结果,而卫辉府本就是事情起因之地,杨尚书能对这个地方的官员有好脸色才怪呢!
都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宋纁在官场沉浮了大半辈子,如今已经是耳顺的年纪了,哪里看不出这点鬼蜮伎俩?若是当时杨尚书上折子说了此事,卫辉府有如此之功绩,自然是要奖赏提拔当地的官员的,这不是给自己的敌方增添筹码么?杨尚书死死捂住此事,倒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可是宋纁为人一向刚正不阿,当年张居正当道的时候,他因为不赞成张居正的霸道行事,直接回归乡里,如今被起复了,他也没准备抱申时行的臭脚,事情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卫辉府的长官周邦彦是一定要嘉奖的,若是能将此人调入中枢,岂不是不仅仅能造福一方百姓,更能造福全天下的百姓?
此人有如此经营之才,最好是调入户部,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才好!他早就看那个焦侍郎不顺眼许久了,要是能将他调走,那才是如虎添翼之事。
宋纁确认一切细节,一直等到卫辉府的夏税全部收缴入库,没有半丝错漏后,他就开始上折子给万历,言明种种,并且请求万历皇帝嘉奖做出如此惊人政绩的卫辉府官员。
只是这折子最先到的还是内阁的手中,申时行作为内阁首辅,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可以拿到第一手的资料,一看到这份由户部尚书宋纁递上来的折子,申时行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哼,这周邦彦之前就折了我户部中的一员大将,如今还想进入户部,将焦侍郎踢出去?这宋纁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啊!”
原本的户部也是申时行的一言堂,上到户部尚书,下到户部两个左右手侍郎,都是他的人,而如今杨尚书告老还乡,常侍郎早就被贬谪出了京城换上了皇帝的人,现在唯一一个焦侍郎,也要被他们弄出去?这是申时行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底下的谋士谏言道:“可是卫辉府如今做出了这般政绩,咱们之前已经压住了一次,这次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实在不行,就把那周邦彦调入刑部做右侍郎,正好原来的万侍郎差不多到年纪了,这也是升迁了,首辅大人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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