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有个提菜篮子的蔡婶儿碰着她们,亲热地拉着盼夏的手,问:“盼夏丫头,你这是往哪儿去”
蔡婶儿是花坞村有名气的媒婆,由她牵过的红线,十对有八对成亲的。
四外八庄的村民认准了蔡婶儿做媒,说她看人准,把闺女交给她不愁找不到好夫婿。
“我有事要下趟山,蔡婶儿,您忙您的去吧。”盼夏甚是尴尬,这蔡婶儿之前非要给她说媒,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女子早出嫁的好处,听得让她半夜直做噩梦。
“有啥要紧事要下山去”蔡婶儿的手握住盼夏不放,两颊纵横的肉因笑挤成一块块棉球,头上坠的大红发簪衬得她像只报喜的喜鹊。
虞雪怜被蔡婶儿从头打量到脚,虽不明所以,但觉这蔡婶儿不是简单好打发的人。
“小娘子瞧着面生,是哪家的闺女”蔡婶儿笑如银铃,和气地问道,“不过看小娘子的模样,不像咱花坞村的闺女,可是从慈溪镇过来的”
虞雪怜点头道:“是从慈溪镇来的。”
“小娘子来咱花坞村是探亲的吗”蔡婶儿盘算着手里有无合适的亲事说给这小娘子听,初次见面,不好直接就上来给人家说媒。
盼夏惶恐地打断蔡婶儿的话,蔡婶儿天天琢磨着给谁家儿子说亲,一旦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蔡婶儿,我真是有急事要走了,我要送虞姐姐下山去。”
“哎,今日不赶巧,我也是有急事要做。”蔡婶儿让开路,咂咂嘴,说道:“我呀,得了个难办的活,涞水镇有户富得流油的户,拜托我给他女儿说媒。他女儿今年二十有二,是个老姑娘了,不仅样貌丑,身子还有缺陷,没人敢娶她。
“我寻思着和咱们村陆隽倒是能凑成一对,反正那姑娘的爹不嫌陆隽穷。”
盼夏支支吾吾地问:“蔡……蔡婶儿,您,要给陆隽哥哥说媒”这话宛若晴天霹雳,陆隽哥哥是到了适婚的年纪,可蔡婶儿介绍的人实在一言难尽。
“是啊,若陆隽的爹娘知道这件事,肯定要谢谢我呢,不然他家陆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蔡婶儿挺起胸脯,翘着兰花指,说道,“行了,你不是急着下山吗改天我腾出空,再给你说门好亲事。”
盼夏吓得一溜烟地带着虞雪怜走了,留蔡婶儿一人纳闷须臾,又挎着菜篮朝陆隽家的方向去了。
彼时,陆隽在温习功课,下个月初九开始秋闱,要考三场。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秋闱,大抵是他年纪摆在这儿了,所以并不如其他考生一样慌张急躁。
他抬首看窗外似火的霞光,盼夏应该已经送虞穗下山了。
陆隽抽出压在书卷底下的芍药花丝帕,他原是想着把它还给虞穗,然一则没机会,二则,既要还给她,当初他为何收下呢。
“咚咚——”木门短促地响了几声,接着是蔡婶儿叫道:“陆隽,你在家吗我是你蔡婶儿,听说你病了,来给你送点菜吃。”
陆隽应道:“蔡婶,我在家。”
蔡婶儿兴冲冲地开了门进内屋,见陆隽背身坐在书案前,气势逼人。
纵使她胆大,不免发怵地哆嗦了一下,这陆隽霉运当头了十来年,父母双亡,街坊四邻哪个不说沾了他的事晦气。
倘不是那户富商给她了十两白银,她省得招惹瘟神呢。若说成这门亲事,另给她二十两做酬金,想吃这块肥肉,她是要豁出去了。
“陆隽,在读书呐”蔡婶儿拎着菜篮凑过去,她打了主意,先跟陆隽寒暄客套一顿,“这是我家老头子昨儿去镇上赶集,买了两斤红薯,一斤豌豆,一把小茴香。”
陆隽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家中尚可吃的菜足够我吃了,蔡婶拿回去吧。”
这些年来他独自生活,不在村里走动,认得的人不多,蔡婶算是一个。
花坞村大半的喜事是有蔡婶掺和而成,她今日到他家,所为何事很好猜测。
蔡婶儿心下腹诽,陆隽不是好搞定的男子。都说读书人眼高于顶,即使她给他说媒,他也未必领情。
但那可是三十两的白银!抵得上她说一年的亲事了,她咬碎牙也得把这银子赚到手。
蔡婶儿叹息道:“好孩子,早年你爹娘成亲请我喝过酒席。你有所不知,我家那老头子是个不争气的,整天窝在村头曹二家赌博吃酒。我辛辛苦苦给人说媒赚点饱饭的钱,这两年日子才过得下去了,我便记挂着你爹娘临死嘱托我,让我能帮你留意着婚事,遇着好娘子说给你听。”
陆隽微微侧身,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蔡婶儿以为陆隽有要她说媒的意思。她本是没谱的,看陆隽的反应,若能打动他,这三十两银子,她妥妥地赚到手。
她拿出往日的自信,中气十足地说道:“蔡婶儿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这次来呢,是想帮你爹娘完成夙愿。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一线牵,上个月有户涞水镇的老爷,他差人到咱们花坞村找我,求我给他闺女说门亲事。”
“蔡婶不怕陆某把霉运传给别人”陆隽向来不喜形于色,蔡婶图一己私利搬出他爹娘说事,令他心生厌恶。
蔡婶儿听不懂好赖话,当是陆隽怕娘子不满他的家世,于是苦口相劝道:“好孩子,你别忧虑啥霉运不霉运的,村里人就爱插科打诨,说点不着边际的糊涂话。咱不跟他们计较,你别放在心上。”
“我和你说的这户人家的老爷,是个大善人。年年给寺庙捐善款香油钱,可惜他女儿伤了容貌,身子有点缺陷,至今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木椅刺啦一响,陆隽忽起身,他生得高,坐着便和旁人站着持平,蔡婶儿顿时矮他两大截。
“蔡婶,婚姻之事,陆某无福消受。”陆隽神态冷漠,眉眼仿佛结了冰,不留情面地说,“蔡婶勿要白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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