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女子的一举一动有烛光相照,她唇角的笑带着狡黠。
她在收敛笑意,殊不知陆隽的眼神全然在她身上。
陆隽读过许多书,遇到生僻的,少见的,他喜欢细嚼慢咽地读。
在书上有千百句关乎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又有形形色色,复杂难解的故事。
他以为这世间的人和这书中讲得相似,爱财爱权,唯利是图,陆隽便是如此看待旁人的。
这世间存在的恶要比善多得多。
而虞穗的笑落入他眼底,他想到的是毛茸茸的白兔,很容易满足的那种。
然这只白兔却是会说谎的——她教吴阿牛向他撒谎,哄骗他。
那衙门的令牌分明是她请来的,她让吴阿牛出面,是忧虑他失了尊严,还是另有想法
陆隽找不出书上有跟虞穗吻合的,他无财无权,无利可让她图。
她为何要拐弯抹角地帮他。
疑惑宛若一片撒了种子的荒地,骤然生长出嫩芽。陆隽不欲戳破这件事,虞穗有意隐瞒,他该装作一无所知。
且吴阿牛藏不住事,倘此事和虞穗有关系,吴阿牛会在某天对他吐露事实的。
换言之,即便虞穗在骗他,那又如何呢。
他现在要做好一根蒙在鼓里的胡萝卜。
再者说,他至少要清楚,这只白兔是否如表面单纯。
“陆公子的伤,好些了吗”虞雪怜笑说道,“上回来花坞村是暑天,现在天转凉,我与陆公子,也相识有几个月了。”
隔着一缕烛光,陆隽的脸若明若暗,他不说话时整个人散发着冷而压迫的气息。
陆隽的模样跟三十岁的时候相差不大,他穿的衣衫是平凡普通,却遮不住身上自持的凌厉。
“用了虞姑娘给的药,伤口半月有余就愈合了。”陆隽放下筷子,抿唇说。
他平日吃一碗米饭,再凑合炒一盘青菜,足以饱腹。
或许是因暑天那次漫长的用饭,那块排骨、那一碗虞穗给他盛的莲藕汤,他的饭量要同从前大了。
虞雪怜对上陆隽的目光,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陆公子要注意休养身体,重活尽量往后推。”
她语气成熟的像是陆隽的长辈,严肃地叮嘱他要按时敷药,莫要久站。若是不得不做工,就要适当地放松缓解劳累。
陆隽神情专注地听她讲话。
等她言毕,他说道:“虞姑娘唤陆某的名字便好。”
虞雪怜蓦地愣住。
她有些意外,正说着要陆隽好好休养身体,他忽然把话扯到这儿,是……嫌她啰嗦吗
陆隽不是没耐心的人,他为了对付政敌,可以豁达到帮敌人收拾烂摊子,怎么会嫌她啰嗦。
虞雪怜来不及琢磨陆隽有何用意,她顺着陆隽的话,道:“那你也唤我的名字。”
“虞穗。”陆隽的声音清冽干脆,不拖泥带水。
他接着说:“挑食不好。”
说来奇怪,陆隽唤了虞雪怜的名字,她的心在乱跳。
从名字到挑食,虞雪怜简直要昏了头,陆隽的转变来得有些许突兀,搅扰她的阵脚。
“我挑食吗”虞雪怜摇头说,“土豆我都吃了。”
陆隽问:“青菜呢”
这盘翠色欲滴的青菜赫然备受虞雪怜的冷落,她的筷子至今未去触碰它。
陆隽的厨艺好,不论是炖土豆,炒胡萝卜丝,虞雪怜拌着米饭吃很有胃口。她原本不讨厌青菜,可前阵子徐南川使坏,她实在是吃腻了。
虞雪怜嘀咕道:“青菜不如辣椒好吃。”
陆隽伸手把那盘青菜的位置放得离虞雪怜远了一点,旋即去灶房舀了碗南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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