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隽察觉到梁德海的目光,遂回看他一眼。
“梁大人方才要说什么”陆隽问。
“哦,没什么。”梁德海颇是意外,其实陆隽若放下清高的架子,随和的跟翟佑相处,翟佑不至于针对他。
“我听闻陆大人在礼部勤勤恳恳,半个月就把一个月的事做完了,其中不出一丝疏漏。”梁德海笑道,“在下以为,在朝廷做官,若一人把事情全揽尽了,让其他同僚如何自处呢”
言毕,梁德海斟了一盏酒,朝陆隽坐的位置示意敬他。
梁德海本可以不说这番话。诚然,陆隽是聪明人,缺憾的便是不通人情世故,纵使读再多的书,身上改不掉小门小户的狭隘,固执己见。
做官跟干活是两码事,梁德海暗忖,陆隽觉得做事越多,这官路就走得舒坦了吗
陆隽淡然抬眼,看向翟佑,说:“翟大人让陆某替他撰修了公文,不知是自己把事情全揽尽了。梁大人所言,陆某日后会仔细斟酌。”
翟佑的脸皮绿的像刚熟的芭蕉,又惊又恼,他故作糊涂地说:“陆大人,你这是何意”
梁德海不知晓翟佑背地做了这等事,陆隽这么一问,语气稍弱:“在下指的是陆公子不用过于勤勉,应当注意着身子。”
“勤能补拙。”陆隽眼神灼灼,随即盯着翟佑,“翟大人,陆某说的可有错”
翟佑咬牙切齿道:“是,多亏了陆大人的照顾,不然我那公文写不出来。”
梁德海无言吐了一口长气,他方才还想指点陆隽不要逞威风,要顾着同僚的颜面。结果陆隽轻描淡写的,打了他的脸。
怪只怪翟佑不争气,公文都懒得写。
庞安志早忘了翟佑交代的东西,醉得思绪飘到九霄云外,“翟兄!你要的小娘子怎么不上来伺候”
梁德海神色难堪,问:“什么小娘子”
翟佑含糊其辞:“庞五说醉话呢。”他伸腿就给庞安志一脚,“陆大人喝得比你多,也没听人家要小娘子。大白天的,你在这儿做白日梦,丢人现眼。”
末了,陆隽以身体不适为由,要回府歇息。他不给翟佑说话的机会,起身便离席走了。
厢房门关上,梁德海到了这会儿,也明白今日翟佑闹得是哪一出了。
“翟佑,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得出色。”梁德海没有回座,他站在门后,负手说道,“你想把陆隽的脸面揉碎踩在地下,这我管不着,更不想管。我顾及同窗之情,来赴你的约,庞五说的娘子,适才若是出现在这厢房,你陷我于何地”
翟佑被说得脸上无光,烦躁的揉搓着头发,道:“梁兄,我就是逗陆隽玩。”
“玩”梁德海笑道:“你玩得过他吗归根结底,你和陆隽同在礼部共事,你若拿不到他把柄,便收敛些。单凭你嘲讽他的身世,你注定玩不过他。”
翟佑似懂非懂,然后顿悟道:“谨听梁兄教诲。”
陆隽从丰乐楼出来,观言顶着一头热汗迎上。
暑气在五月已经冒了尖,城中的百姓说今年的庄稼地又要大旱。
观言手持一把青竹折扇,给陆隽扇风,奈何他个子不如陆隽高,只好踮着脚。
他吸了吸鼻子,嗅到浓郁的酒味。
“主子,您……您是不是被那两个官老爷灌酒了”观言悄声问,“奴才去给您买醒酒药吧,哪怕是酒量如海的人,也遭不住这罪呀。”
陆隽走路平缓,呼吸却是紊乱的。好在他往日饮过酒,得以今天不在丰乐楼倒下。
“府邸备的有醒酒药吗”陆隽说不清此刻的不适,他肩上沉甸甸的,好似压了两块硬石。
观言收了扇子,把它别在腰带上,手搀着陆隽的胳膊,说:“郑管家跟奴才说,主子若要跟那些老爷们用膳,府里一定要备醒酒药。奴才前几日忙着主子给我的明细购置物件,一时疏忽,不记得郑管家有没有买醒酒药。”
“主子,咱们先走慢点。我爹生前酗酒,大夫说喝醉了最不能着急动火,容易伤着身子。”观言顿了顿,他怕主子误会这句话,道,“主子辛苦,要应付酒局宴席,奴才送您回去,再去药铺买醒酒的。”
陆隽意识逐渐模糊,但观言的话他听进去了。医书记载着醉酒之人的症状,有言语混乱者,打架惹事;有昏睡者;亦有因此丧命者。
他爹娘在世若生疾发病,舍不得问大夫买药诊治,就拿着民间的偏方去山里挖草药。陆隽入了学堂读书,学着去看医书,看人体的穴位。
陆隽虽不明他醉酒的程度,但只要没有频死的感觉,喝了醒酒药歇一夜便好。
街市人潮涌动,正是热闹。陆隽停下脚步,他有些站不稳了。
“让一让!让一让!”两个身着军装的青年男子骑骏马穿过,很是威风。
百姓见了倒不稀奇,天子脚下,自然是有厉害的人马。譬如在宫里的九千岁冯璞玉,飞檐走壁的锦衣卫,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观言扶住陆隽的手,说:“主子,奴才带您直接去找大夫。”
“吁——”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观言头顶响起,“你是哪家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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