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干活的?难怪躲在后头磨磨蹭蹭,原是个手脚如此蠢笨愚钝的!”
“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一时没拿稳,娘子见谅,娘子见谅!”姜憬呼吸沉窒,连忙屈膝弯腰,伸手捡炭。
“没拿稳?这筐炭潮了你赔得起吗?”松青眉毛一拧,不依不饶,欲走到她身旁责备。
姜憬慌忙低头,不敢同她对视,望着地上一团渐渐逼近的阴影,她浑身汗毛倒竖。
松青走近时,库房外陡然传来女子高亢明朗的喊声:“松青姐姐,松青姐姐!快来啊,我抓到个溜进东房行窃的贼!”
第084章 遥相见
后院的东房向来无人居住, 几间房内摆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笔墨字画,婢女丹桂负责每日领人洒扫。
今日刚摆完笔架,便见一位瘦矮男子鬼鬼祟祟从另一间房中出来, 看穿着不像是府上的下人, 她立马揪住此人, 来禀了松青。
被两位小厮擒住手臂的男子身形单薄,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圆脸琼鼻,仔细一瞧, 不是兰瑶又是谁。
“放开我, 放开我, 我没偷东西!”她死死裹住袖中的冷硬之物,一把推开架着她的人, 引颈驳斥。
“你这贼人,还敢说你没偷!”丹桂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那两个小厮,怕被这贼人溜了,上前揪住她的清灰短褂不放,厮扯扭打之下, 将衣领都扯落肩头。
松青听到外头的叫嚷, 连忙赶来察看。
姜憬捂着忐忑乱跳的胸口,才堪堪舒了一口气, 院中越发熟悉的声音入耳,她猛然收拢双拳, 脚底冰凉。趁着捡炭的功夫悄然扒着窗,探目望去, 果然见兰瑶被一行人扣住臂膀,围在中间。
这下坏了。
她贯知兰瑶的心性, 她方才一进府便东张西望说这宅子好生气派,她若行端坐正尚且还能解围,若真一时财迷心窍偷拿了东西,到时必暴露无遗。
她就该寸步不离盯着她。
“怎么回事?”松青步入庭中,见几人厮缠在一处。
丹桂鼓着两腮,细眉蹙成一团,愤愤告状:“松青姐姐,此人方才溜进东房,鬼鬼祟祟地出来,我进房察看,竟少了一支绿檀夔凤狼毫笔,定是被他偷了去,这泼皮还抵死不认!”
“你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兰瑶见丹桂拿她无法,不过是逞嘴皮子,越发不甘,反唇相讥。
“你这无赖,你分明就是拿了!”
松青到底年纪大些,心思也沉稳些,不同丹桂那般死缠着钻尖,瞥了眼地上那人的衣着,便知是那批送炭的伙计,当即冲进库房喊了领头的马山出来。
“马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手脚这般不干净的人也敢使来我们府上!”随后又换来四个健壮护卫,着他们抬了板子上来,指着盘坐在地的兰瑶,“给我抓住他,打他二十大板!”
兰瑶不见棺材不落泪,哪里见识过高门里的手段,从前占了旁人的便宜,不过是比谁嘴皮子厉害,对方无凭无据,说也说不过她,自然自认倒霉,暗吃了哑巴亏。
可谁料这大宅院里头竟真能抬板子打人,那两根粗厚的竹棍在她眼前晃荡,她吓得双腿发软,手心冰凉。
“你们、你们凭什么打我,我、我没偷……”
姜憬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替她解围,紧咬着唇,心绞成一团,掌心掐出了一圈浅红指甲痕。
“松青娘子,何至于此呢。”马山应故人之托,这趟务必要好生照料她二人,此番只能出来打哈哈圆场,“你我常打照面,我手下的人手脚干不干净,你应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可不一定,你今日莫不是吃醉了酒,带来的人一个笨手笨脚,一个偷鸡摸狗,待我禀了郑管家,你这趟的工钱甭想要了!”
松青丝毫不吃他那套寒暄,厉声招来护卫,“敢在我们府上行窃,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几个脑袋,给我打!”
“住手。”
一道清越的女声打断火热的争执。
众人纷纷回头,兰芙牵着墨时立在不远处,缓缓走来。
再次见到故人,她愣在原地,僵怔许久,恍惚觉得这是在做梦。
这接天瓦墙重重束缚她的身心,她如今整日混沌倦怠,颓迷消极。
那浇不透、扑不灭的澎湃心火纵使再坚韧倔强,经历数次的风浪掀天后,失望堆叠,再无力燃起微弱火星。她被困在笼中,觉得外头的恣意与自由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当此刻见到她们二人的面孔时,在安州的日夜如狂风携浪般卷入脑海,她沉寂枯败的心又在隐隐挣动,仿佛还有值得期待之物在前方等她。
不知不觉,鼻腔如遭针刺,泛起细密酸胀。
“夫人。”下人纷纷让出道来,朝她屈膝行礼。
姜憬蓦然心悸,呼吸暂滞,望着她淡白消瘦的容颜,愈发单薄的身躯,恨不得冲上去与她相拥。
那夜在安州分别,几日后,她们送走了伤醒的高晏,并未听兰芙的话,动身去往别处,而是毅然踏上了来京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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