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各做各的事,倒显得那些人少见多怪,食客们觉得无趣,都渐渐该干嘛干嘛,说到底,叶家食肆的美食这么好吃,既然花了钱专心享受美食是正经。
倒是宓凤娘纳闷:这两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寻常男人提亲被拒,人品差些的会对女方破口大骂,四处诋毁造谣;人品中等的男人会绝口不提此事,权当没有发生过,但也会从此避免碰面免得尴尬。
能这般若无其事还一切照常的,倒是罕见了。
这样的男子一下就来两个,宓凤娘连连摇头:怎么偏是女儿不好这个呢。她咂摸下嘴,恨不得喝一盅酒好好解解闷气。
摆餐具时发生了小插曲:渣斗不够用了。
原先餐饮业有个笑话,说北方和南方厨子争执,北方厨子用盘子吃菜,南方厨子惊讶:那是吐骨头的,怎么能拿来盛菜?
要是到了大宋肯定就没有这个分歧了,他们有渣斗,小小一个瓷盘,正好用来吐骨头之类。
叶家食肆里这渣斗原本是一人一个,谁知早上时豆角不小心打碎一个,如今倒少了一个。
食客们没留意这边的动静,倒是店里的几位小娘子们都觉察到了端倪,看似各个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切菜的切菜,实则都竖着耳朵八卦呢。
叶盏会将这渣斗给谁?
叶盏也拿着渣斗为难,若是寻常客人也罢,这才发生两人提亲的事,渣斗给了哪一个都会被人添油加醋说出去。
想了想,她咬咬牙,就打算假装没拿稳将渣斗扔到地上摔碎。
谁知裴昭开口:“我不用这个。”
还好还好,叶盏松了口气,将渣斗放到田寿桌上。
随后便麻利上菜。除了那两样菜又上了鱼酱蒸梢瓜、芜菁丝拌锅包肉、波棱(菠菜)豆腐汤几样:“客人请用。”
田寿不敢多看叶盏,免得给她带来麻烦,只低了头在她端菜时用余光扫了扫她的影子,随后才低头吃饭。
这饭菜毕竟是她亲手所做,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夏末新鲜的梢瓜切块,平摊在盘上,上面铺一层泡软的粉丝,再上面铺一层鱼酱上锅蒸熟。
蒸熟后鱼酱的香气渗进粉丝和梢瓜,袅袅热气散尽后,透明粉丝、嫩绿梢瓜、微红的鱼酱,看着就美味。
鱼酱尝起来滋味十足。
这鱼酱是大宋时兴的一种做法:将鱼去刺剁碎后加炒粗盐三两、花椒和红曲、茴香等香料各几钱混匀,倒入烈酒入瓷瓶十日腌制好的。后世在云贵等地都还保留了这种做法。
鱼肉被红曲发酵,自然就散发出独特香气。
田寿对这鱼酱毫不陌生,只不过寻常吃法都是直接拿葱花拌了生吃,用来佐粥或是抹烧饼上,很少能有这样蒸煮的做法,不由得再次称赞叶盏心灵手巧。
叶盏要是知道当然会解释她只是为了不吃生食。拒绝了生鱼肉就是拒绝了生病!
鱼酱带着微微的发酵酸味,在这夏末天气闻一口,顿时觉得很是清新,陡然有了胃口。
吃一口鱼酱,满口咸香,却不是简单的咸,而是混合了花椒、小茴香等多种香料的香气,全然冲散了鱼肉的腥味,反而显得香气复合。
舌尖触及鲜美的鱼肉滋味,原本脆生生的梢瓜经过蒸制后变得发软,吃起来软软滑滑,流出的汁水浸泡了粉丝,让粉丝口感变得更滋润。
田寿吃着饭菜,心里不住称赞饭菜滋味。
这几天他没来,是因为提亲被拒绝后心中一直迷茫,不知如何面对叶盏。毕竟面对她时心底有悸动,可想到被拒心中立刻一阵刺痛,还有一丝丝不好意思见她。
可吃完这顿饭他算是彻底想通了,以后还继续来食肆里用饭,就这么遥遥远远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就安静等着她回心转意的那天也未尝不可。
吃完后他起身告别,步伐轻松,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裴昭却走得早,他也没吃饭,只是满桌菜后又加了一份点心汤水,叫人打包带走。
等店里客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店铺都要打烊时,却见他身影出现在叶家食肆门口,探进半尊铁塔似的身子,认认真真走进来,规规矩矩给宓凤娘行礼:“伯母,不知可否与二姐一叙?”
宓凤娘在后厨点点头,这小裴大人倒规矩,叶家人寻常唤叶盏也不避人,他应当早就知道了叶盏的名字,却还是老老实实唤她二姐,可见教养。
叶盏自然大大方方往桌前一坐:“好。”
小裴大人素来对她颇有好感,这事就连玉姐儿都瞧出来了,还劝过她两句,不提防他居然直接就往叶家提了亲,进展太快,让叶盏这个现代人都讶然,倒要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小裴大人放一份蓝布包裹到桌上,随后从包裹里取出一叠书籍模样的东西,推书籍一端推到叶盏面前:“看看。”
“这是?”叶盏随手翻开册页,册页沙沙作响,还带着浓厚的樟木香气,莫非是什么古籍?
不过看册页倒是很新的白纸,不像是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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