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墙角矗立的笔挺的女仆穆然答道:“本杰明少爷,那是霍德华裁缝店的裁缝师,来给默肯先生的礼服调试样衣。”
“噢。”乔约翰挠头, 怪不得不认识, 以前一直都是几个助手来的。
他又问姑妈在这吗,女仆答不在。
“长岛的庄园修葺昨天才好, 夫人打算过去住几天。”
乔约翰噎住,他的姑父如今半身不遂,姑妈逮住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就带着小白脸上门去羞辱他了,温斯顿竟然也没拦着。
事实证明, 年轻的时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妻子。
他思索着,摸寻进了蛋白石套房中,厚重的木门斜开了一半,乔约翰推门进去,见到他表哥站在客厅的窗边看风景。
“唉。”乔约翰长叹一口气,支着长腿搭在茶几上,抱了个有穗子和刺绣的绒布枕头歪倒在沙发上,他见温斯顿转过身,又把腿拿下来。
“好兄弟,你比我年长几岁,懂的道理也应该比我多,那么,我想向你讨教点东西。”
乔约翰仰望着天,面色如土。
温斯顿双手插兜,他看起来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对乔约翰这种抽风似的情绪已经见怪不怪。
他甚至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扭头去了一旁的写字台边坐下,没过一会儿,乔约翰就听见笔在纸面划过的“唰唰”声。
乔约翰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我如此富有且长相迷人,但做了这么久的玩伴,娜莎却从未对我流露出什么感情。”
“我总感觉,她对我藏起了些什么东西。”
温斯顿在写寄给私家侦探的回信,听到此处,他挑眉:“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富家哥与女明星的故事并不少见,但大多都只到情人为止,做情人,只需要用最美好的那一面示人就好。
但乔约翰显然不愿意未来与她发展成这种关系。
“可我喜欢她!我对她一见钟情!如果就因为身份,要是她愿意,我可以放下一切带她去私奔。”
乔约翰忽然从歪倒的状态挣扎起身,说完这句发誓一样的话,他又顿时萎靡下来。
“可是现在,我连接近她真实模样的理由都没有。”
他想起娜莎不施粉黛穿着戏服与剧作家大声说话,对剧情抱有不同看法而碰撞观点的模样,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娜莎见他时,从来都是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头,她永远对他维持着同一种微笑的神色,永远圆滑的回答他的话,让他感到十分苍白无力。
他顿了顿,收回思绪,又道:“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命不好,我享受身份给我带来的便利,受用旁人对我恭敬奉承甚至是忍让。”
“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我的报应来了。”
“该怎么办啊?你有什么主意能帮我……”
温斯顿听见一见钟情时,脸上露出些嘲弄的神色,可听到后头,他那种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抿唇,低头拿笔尖又蘸了蘸墨水,忽然有点写不下去。
“没可能的,别想了。”
“我也帮不了你。”温斯顿话锋一转,故意谈起乔约翰的新学年课业,又道:“愁一愁正经事吧,留给你选择未来从业什么的时间不多了。”
本杰明夫人上回来敲打乔约翰,就是叫他在新学年里好好思索清楚,他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了,得抉择出明年是去军校还是去议院,待他再过上两年,就该与一个相熟的淑女订婚。
这些话说完,乔约翰气的跳脚,嘟嘟囔囔走了。
见状温斯顿又才继续回信,待这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他回头看向厚重窗帘布遮蔽了一半的窗景,视线无意间碰触到边柜是装饰用的镜台,他照见了镜子,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莫名升起一股细微的挫败感,起身,他前去将镜子扣在柜顶。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马车行驶过后,停靠在裁缝店的后门边,自有杂工出来替康奈斯打伞,阿道普便拎着两只箱子,提前进入工作间里,他理了理桌面,发觉打记号的粉笔用完了,便出了屋子,往仓库去拿。
仓库里,范妮的正在做最后的收边工作,埃洛伊斯为她服务,来仓库取线卷,碰上从利兹酒店回来的阿道普,二人寒暄两句。
“埃洛伊斯,今天别挤轨车了,叫一辆马车吧。”阿道普朝她形容外面如豆的雨。
而沉迷工作细节之中的埃洛伊斯对外界的任何声音与温度都毫无察觉,她惊诧地往外看了看:“我还以为只是天阴,原来是下雨了啊。”
拿了线卷,她又打算往外走,阿道普在翻找东西,又忽然抬头:“对了,记得将你家的收信地址留给我,下周我和康奈斯就要回国去了,到时候给你们寄一些柏林的玩意儿来。”
忽然听他提起,埃洛伊斯顿住脚:“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阿道普答:“你还不知道,老板的弟弟已经答应他过两天就回来,二人打算重新合伙。康奈斯听说,又见合同的日子快到了,便也不再续约,老板还帮忙订下了两张上等舱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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