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了,埃洛伊斯又留一会,今晚已经有所收获,她心满意足,也打算等阵雨势小些就离开,就拎着伴手的礼物,朝后门那廊里走去。
雪榈饭店曾经是两座楼,后来合建改成了一座,外侧延伸出来一圈的走廊,拱形窗洞整齐排列,玻璃窗格上有铁艺图案,隔几步路,就有落地的粉彩大地尊瓶子装饰,这些东西来自十三行。
传递声音的大摆钟放置在楼梯旁边,楼梯立着两名看起来不像侍者,倒像警卫,穿着正装的男士。
埃洛伊斯走到后门附近放一个小房间外,看见里面一排正在打盹的随行助手或仆人。
甚至还有几位,穿着整洁而统一的制服端坐,也不打盹,似乎时刻等待被呼叫。
她唤出来角落里的瑞妮,瑞妮揉揉眼睛,见外面不知何时又下雨了,便道:“我去街口叫马车过来。”
说着,她就朝外面奔去,埃洛伊斯的裙子拖地,十分不方便在湿漉漉的地上走,只得留在廊里等待,今天雪榈饭店没什么客人,并不吵闹。
后门出口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和一个卖烟的小男孩躲在下边,这里没有人守着,自然也没人赶他们。
她走过去,先买了一支细细的卷烟,又把零钱给那小女孩,但却不肯要她的花。
…
大圆厅通透的烛光下,老本杰明说话时,总爱习惯性摸摸自己遗传的地中海光头,他因为酗酒而身材臃肿,穿礼服时不得不敞开衣扣。
坐在桌席上座的椅子里,与在华盛顿位高权重的舅哥勃洛克议论过白天的政务,他回过神来,又把目光投到了一旁总不做声,只默默聆听的青年人身上,他欣慰地乐呵起来。
“听我们两个老头子讲话,一定很没意思吧?”说着,他又注意到自己手边已经在开始哈欠连天,小鸡啄米,一点也不成样子的乔约翰,拍桌瞪了他一眼。
“乔约翰,你就不能跟温斯顿学学,今天又去哪里鬼混了?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把家族交给你……”
乔约翰如惊弓之鸟,他连说自己最近没有鬼混,又向一旁的温斯顿,以及舅舅勃洛克求救。
勃洛克这趟来纽约,是为了准备出席在州政府竞选的演说,好不容易能空出几个小时来见亲戚,他笑着摇摇头,劝老本杰明别跟小孩生气。
“能鬼混就让他去吧,等到了我们这个位置,脑袋搁在鹅绒枕头上,也照样睡不着觉,仔细想想,还不如不淌进这浑水里。”
老本杰明沉默一会儿,面对眼下严峻的局势,也只能叹气。
勃洛克距离那至极之位,仅仅一步之遥,其中的滋味,暂且不表。
新旧派系面临交替,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尘埃落定之前,分不清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只有家族至亲之间,还能这样放松放松。
老本杰明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又目光柔和起来。
乔约翰见状,赶紧朝父亲卖乖:“舅舅说的对,人各有志,况且我再怎么努力,也难越过父亲您不是?”
老本杰明的那点柔和被无语凝噎覆盖,他又想骂点什么,被勃洛克打断:
“诶,对了,乔约翰订婚了没有?还没有吧?”勃洛克见他聪明,又一表人才,动了说媒的心思。
可勃洛克思索了半天,派系不同的人家不能选,年龄不合适的也不能要,家族地位太低的,也不相配,想了半天,他对老本杰明说,回去让夫人帮忙寻觅。
乔约翰一听,顿时慌了神,他不敢乱说话,只好把祸事推到一旁岁月静好的温斯顿身上。
“温斯顿还没订婚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他的举措很成功,二位老先生又将注意力投射在温斯顿·默肯的身上,勃洛克对他并不能像对待小辈,与他而言,温斯顿已经接替他父亲,顺利的掌舵了那么大的摊子。
在竞选筹备中,他功劳显赫,是一位出色,稳定,仿佛永远也不会出现错误判断的盟友。
但勃洛克也知道,温斯顿的家务事并不如他的事业一样利索,充满了坎坷。
这事儿勃洛克不好评价,老本杰明却可以,他和颜悦色地笑道:
“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人选能配上你,温斯顿,你自己也该上上心,过了今年就二十五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都会爬了。”
老本杰明指了指乔约翰。
温斯顿将餐具放下,他面对本杰明家父慈子孝的场面有些稍显落寞,也不知用什么情绪来遮掩能显得自己正常一些,只得垂眼说道:
“眼下事多,暂时没这个打算,以后再说吧。”
温斯顿既然这么说了,没人会反驳他。
乔约翰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被告知毕业就订婚联姻,老本杰明告诫他,要是不成器就为家族多生两个孩子。
待二位老先生酒过三巡要散场,老本杰明又乔约翰送他舅舅前往下榻的地方,他心不在焉,也只能乖乖照做。
简单的一顿聚餐完毕,温斯顿打算直接去银行大楼凑合睡一觉,明早还要见一些不得不应付的老头子。
想到那些人的脸,就觉得活着没意思,可大家不都这么活着么?他能有什么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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