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鼎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却被狐狸尾巴一卷,差点当场勒嗝屁,挣扎着劝道:“你、你别激动,还能治,能治的,就是修为倒退点而已,反正也不多,退不到哪儿去……”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了,晏曦气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她心头血差点流干,你还好意思说只是修为倒退?说,是不是你跟你那好徒弟干的?若不是经年累月地放血,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阿鼎连忙喊冤:“晏曦你冷静点,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我迦昙就算再不着调,也不可能去放自家徒儿的心头血啊!何况我一个残魂,千言一个魔修,我们拿她的心头血能做什么?”
晏曦尾巴一甩,将阿鼎扔进了泉水中,右手果断探入胸腔,毫不费力地取出一枚光华流转的珠子,抬手就要喂给舟雨。
落汤鸟阿鼎刚爬上来,就被这一幕骇得惊叫起来:“别!别!晏曦你千万别冲动!”
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拦在舟雨跟前,小小的绿豆眼中满是恳求,恨不得给这发疯的狐狸跪下了:“内丹暂时不能给舟雨,再等等,舟雨会没事的,但你现在没了内丹的话,立马就要灰飞烟灭,这妖冢也会崩塌,几千年的坚持都将化为乌有,你千万别冲动!”
晏曦一把挥开阿鼎,却被他死死缠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摘不下去,他大骂道:“狗秃驴你给老子放开!舟雨被你们害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大不了一起去死!我就只剩这颗内丹了,不给舟雨还能给谁?”
“你都了死了几千年了,舟雨可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啊!你要带着她一起死吗?!”
这话正中晏曦软肋,让他终于冷静了一些,看着虚弱得仿佛要乘风而去的女儿,他深呼吸几次,颤抖着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脸颊,气愤、悔恨、内疚、心疼,种种情绪激烈碰撞之下,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重重砸在舟雨苍白的手背上。
碍着旁边还有只鸟虎视眈眈,晏曦迅速抹去眼泪,咬牙道:“舟雨在娘胎里就受了伤,当年情势危急,我不得不将她封印起来,托付给族人,光是给她蕴养经脉的地髓灵泉都够她泡几千年,就算是睡,也该睡到金仙境界了,更别提我和她母亲留给她的无数天材地宝,可她醒来还不到二十年,修为连地仙境界都不到,心头血几乎流干,这是为何?你是她师父,竟然也没发现半点异常吗?”
这番话将阿鼎说得哑口无言,晏曦却不是要他给个说法,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只是几千年来都幻想着女儿该是过得潇洒恣意,修为财宝样样不缺,如今现实摆在眼前,作为父亲,他既愤怒又愧疚,而作为一缕无法离开的残魂,连仅剩的内丹都给不了她,他深感无力。
阿鼎轻声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我……但晏曦你千万冷静点,为何舟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受了重伤,这背后恐怕另有蹊跷,有人想利用舟雨逼你崩溃发疯,拿出内丹,最终毁掉妖冢。舟雨性命无碍,只是耗损太过一时无法醒来,你快将我们送出去,我去帮她寻天材地宝疗伤,去找狐族问个明白,一定会帮她讨回公道。”
晏曦却只是看着舟雨,久久没有言语。
阿鼎还要再劝,却听他哑声道:“让我再陪陪她吧,这可能,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
这话让人没办法拒绝,阿鼎也只能点点头,再三嘱咐他别冲动,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凉亭,让这对父女能独处片刻。
晏曦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舟雨的眉梢眼角,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嘴角渐渐带起笑意,目光柔软得像冬日里的太阳。
就这样看了许久,他怅然低叹一声,喃喃道:“我怎么能就这样把你交给旁人,我的舟雨该是无惧风雨的参天大树,而不是只能依靠别人的菟丝花啊……”
他拿出那枚蕴藏着九尾妖王一生修为妖力的内丹,以指作刀,瞬间将其劈成两半,眼疾手快塞进了舟雨口中。
第112章 .好好活着
半颗妖丹入腹, 瞬间便在舟雨丹田处生出一股暖流,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量朝她四肢百骸涌去。
这股力量虽强横,却与她同根同源, 汹涌而来的同时,也牢牢护住了她周身经脉脏器,满含着一位父亲势不可挡的决心,重新替她淬炼肉身、拓宽经脉、拔高修为, 将她原本应该拥有的东西一点点找回来。
舟雨仍旧昏迷着, 原本苍白的脸色却随着妖丹入体一点点红润起来, 晏曦欣慰地笑了笑, 伸出手想再摸摸她的脸颊,却发现整只手连带着胳膊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
沙粒凝成的身体已经无法完美承载这缕残魂了。
阿鼎趴在小院墙头,时不时朝凉亭中的父女俩望上一眼, 焦躁得不停用爪子挠墙, 挠着挠着,脚下忽然抓了个空。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只鸟便扑通一声栽了下去,头朝下埋进了沙里。
待阿鼎扑腾着从沙里挣扎出来后,惊恐地发现院墙、青石路、泉水、凉亭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只剩下满天黄沙和沙丘中的一处矮榻, 狂风乍起,将呆若木鸡的金羽鸟吹得东倒西歪, 唯有矮榻所在的那片天地不受半点风沙侵蚀。
完了,一切都完了。
阿鼎满脑子只剩这一个念头, 死鸟一般任由狂风将自己卷飞出去, 撞上了一个冰凉又有弹性的东西后方才停下。
解千言原本在冷得几乎要将人灵魂冻僵的冰湖中跟鲤鱼精打生打死,忽然一下冰湖和鲤鱼精全都不见了, 他又重新回到了风沙中,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鸟砸在了脸上。
捞起半死不活的鸟一看,好嘛,这还是自家鸟,解千言无语地抖了抖阿鼎身上的沙子,大声问:“怎么回事?你也被我岳父打了?”
阿鼎看清解千言的脸,一时悲从中来,指着远处的晏曦嚎道:“千言啊,那狐狸疯了,疯了……”
解千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背影,想来那就是他岳父晏曦了,还想再多问几句,阿鼎却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哭嚎个不停,没办法,他只能将鸟塞进衣袖,顶着风沙艰难前行,一步步朝晏曦那边挪去。
走近了才发现,躺在矮榻上的红衣姑娘竟然是舟雨。
“舟雨?!舟雨怎么会在这里?她受伤了?”
解千言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跌跌撞撞扑到榻边,抓起舟雨的手腕就先检查了一番,发现她伤了心脉,但体内却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不断帮她提升修为、修复损伤,他很是不解地看向晏曦。
“岳父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舟雨她这是怎么了?”
阿鼎这时从他衣袖中滑落出来,见到晏曦手中还剩半颗妖丹,勉强松了半口气,但想想还是气不过,于是蹦到晏曦头顶狠狠挠了几下,又对解千言道:“放心吧,你宝贝师妹好得很,说不定醒来就比你修为还高了,不过你也不用气馁,我们可能很快就要一起去死了,谁修为高点也没差别。”
晏曦没有阻止阿鼎的动作,对他的阴阳怪气和解千言的疑惑不解都没有理睬,转头将解千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称赞道:“总算还有点可取之处。”
说完这句他又沉默下去,从解千言手中抢回舟雨的手,细细瞧了半晌,低声道:“舟雨是本王唯一的女儿,是妖界的公主,放眼六界,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尊贵、更漂亮、更厉害的姑娘,你小子能娶到她是天大的荣幸,是该做梦都要笑醒,醒了要跪谢天道眷顾的。”
这话没头没尾,但解千言立马点头表示了赞同:“能遇到舟雨的确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往后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对她好,绝不会辜负她,不会让她伤心难过,请岳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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