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厉的刀锋贴着皮肤,仿佛下一刻就是刀尖入骨,饮血食肉。
此时屋内那人沉沉地传出一声:“杀——”
大汉的手立刻往下一压,所有人都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念着此番恐难逃一劫。
正在这时,一道女子轻盈又坚定的声音传来:“慢着!”
此时大雨已经小了许多,众人不由得抬起头,朝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隔着细密如丝的雨幕,只见竟有三名女子站在不远处的瞭望台上,三人皆都蒙着脸,大雨中并不太能看得清她们的身形,但都能得见,为首的女子身形窈窕,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手中拿了一把牛角弓,露出一双粲然之目,正看着她们,而她手中牛角弓之上,一只锋利的箭簇正燃着熊熊之火。她道:“还请诸位暂且停手吧,否则,我这支箭若是射出去,就将整个庄子引燃,到时候恐怕诸位不能成功脱身不说,即便能侥幸脱身,恐怕也是彻底的打草惊蛇,再不得返了!”
姜芫等人听到谢昭宁的声音,皆纷纷抬头向她看去,顿时一阵欣喜,是昭宁,昭宁来了!
而大汉这才发现竟还有漏网之鱼,则是冷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成!”
立刻向旁边的侍从使眼色,叫他们马上上前来抓人。
谢昭宁却笑道:“诸位不如看看你们脚下。”
此前大雨瓢泼,在院中汇成溪流,而谢昭宁此前叫樊星樊月二人将一半的火油泼在地上,便是瞧见了院中地势略低,火油便会朝院中汇集而来,飘于水层上,此时她若是一箭射下去,这院中顷刻间就会燃起熊熊火海,另一半的火油泼在了柴房上,再将柴房引燃,整个田庄就会被火海包围,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也性命难测不说,他们想杀人灭口为保秘密不外露,便是怎么也不能了!
虽然也是将她们所有人的性命压上了,与他们赌。但是谢昭宁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敌我差距悬殊,不这般将自己也赌上,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大汉等人方才只顾着抓人,何时顾着脚下流淌的究竟是水还是油,如此一看,才猛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置身一片油海中,火油燃烧十分迅猛,倘若碰着点火星,顷刻间就会化成一片火海,他们恐怕也性命危难!即便是侥幸逃脱,这样大的动静,也再无法掩盖行踪了!
但是这些人发现了尸首,又该怎么办?大汉思索不决,朝屋内看了看。
谢昭宁也知道,屋内那人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她和樊星樊月看了眼,三人背靠背站在了一起,她们防的便是这些人从背后绕来突袭,若让他们突袭成功,一切便成了无用功。
只听屋内传来了一声略沉的低笑声道:“放开她们吧。”又说,“毕竟是回京路,倘若她们能保证今日之事守口如瓶,那倒也无妨。”
如此之话,院中之人也都听到了,纷纷地道:“我们绝对守口如瓶,定不外传!”
大汉听到这话却是神色一凛,回京路是暗号,郎君并不是真的想放过她们,只不过是想稳住这个小姑娘罢了!但他立刻挥手道:“放人!”又扯出几分笑意对着谢昭宁道,“小姑娘,你下来吧,我们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谢昭宁自然不肯因他这几句话就下去,甜甜一笑道:“还是烦请诸位退出田庄,远离十里地,我自然会下去。”
大汉暗道这小姑娘当真很是不好骗,他又往屋中看了一眼,屋中之人却并未说话,他知道郎君是想拖字决,那小姑娘箭头上燃着的火并不会燃太久,他笑道:“我们有这般多东西,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退出去,小姑娘何不退下来再说呢?”
谢昭宁却注意到旁侧的厢房中,竟隐约闪过一丝银光,她暗道不好,这些人定也在暗中准备了弓弩手,要对她下手了!看来她必须要有所取舍了……
却在这时,旁侧厢房中竟有数人破窗而出,径直朝着这帮汉子打去,场中大汉们未曾预料,抖起兵器迎战了上去。一时间混乱做一团,谢昭宁立刻对院中的表姐等人使眼色,趁着他们乱斗,赶紧进屋子里藏起来以免误伤。
表哥等也甚是机灵,连滚带爬拉起两个妹妹,躲避开刀剑进入厢房中,再将门砰地关紧。
谢昭宁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从瞭望台上下来,她看着新出现的这群人,心里也甚是疑惑,他们又是何人?
这些人当真为首之人着一身黑色,虽戴着头巾且蒙着面,但可见身材修长匀称,使一把长刀,下手很是凌厉,可见武功造诣十分了得,大汉迎战上前,他看着虽比此人壮实,但竟被此人打得节节败退!
屋中一直说话那人见大汉不敌,也从屋中一跃而出,手提一把长剑,与那为首的黑衣之人缠斗在一起,二人竟都武功精深,一时难舍难分。如此动起来,此人更是越发让谢昭宁觉得眼熟,有种明明十分熟悉,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感觉。
两人见双方竟过了几十招也未分出胜负来,彼此眼眸中都露出惊讶之色。双双一跃分开,隔着连绵不断地雨丝,二人屹立冷凝而视,风动雨斜,衣袂微动。
第39章
头先来的那帮毕竟还是人多势众, 见双方居然打成了平手,也很是吃惊。皆手执大刀上前协助攻击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纵使武功极高,带来用的人却不如这些大汉, 略微退了几步,一跃上了枝桠。
方才那屋中人也立刻执剑刺来,势要将此人真正拿下。又与他打在了一起,但再如此一打,渐渐地分出了高下, 后来的黑衣人武功造诣似乎还是更高些, 将屋中人逼下了树。不过毕竟双拳难敌四掌, 在众人的夹攻之下还是难以取胜。
谢昭宁看这情景, 这些人她虽都不知道是谁, 可毕竟那后来之人, 至少还是在与这帮人对打的,她便并不能袖手旁观, 倘若那后来之人真的输了呢?她们这些人岂不是也极危险!
想到这里,看到表姐们都好生躲在厢房里, 她咬咬牙, 再度提起弓箭来,瞄准了地上的火油, 拉弓射箭, 一气呵成,火油如此易燃,被射中后院中顿时燃起汪洋般的大火。不少大汉因此被火撩伤, 一时间难以再上前辅助那屋中人。
屋中人也并未料到这小姑娘竟会在此时贸然出手, 被迅猛蹿起的大火逼得一跃至树梢,隔着细密的雨丝, 终于朝着谢昭宁看了过来。
谢昭宁立在瞭望台上,手中还举着弓箭,身形窈窕,但也蒙着面看不清真容,并不怕此人记住自己的模样,日后伺机报复。
但是她亦看到了他的眼神,雨雾重重,他眉深目重,眼神中仿佛藏着万年的玄冰。
他这一眼才仿佛是真正看入眼中的。紧接着他又看了看天。
天色依稀,已经透出浓浓的深蓝来,天际已有寒星闪烁了,离黎明已是不会太远。
他似乎知道不能再恋战,进而飞身至那几箱所谓丝绸面前,提剑而下,竟是一剑将木箱劈开,顿时木箱中的尸首滚滚而下,落入汪洋火海之中。只是因此火苗高高扬起,竟将他蒙面的头巾引燃。那黑衣人见此情景似乎皱眉,立刻想上前拦住此人之举,可毕竟火海滔滔,他也不能冒险上前。
谢昭宁站得高,因此将此景全部收入眼底。毕竟是在西平府见过些尸首的,何况他们都是一剑贯喉,她倒也不怕,只是她却隐约看到,这几具尸首有些奇怪,后颈似乎有块形状奇特的刺青,模样似月非月,似星非星。但是很快他们就被大火吞没,什么都看不清了。
方才领头的大汉立刻上前拱手道:“郎君,增援之人应马上就到了……”
此人却淡淡道:“不必恋战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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