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苍白的面颊微有些泛绯的谢辰循礼起身,向卢宛告辞后,转身离开。
卢宛也起身,正待离开花厅。
只是她方才转身,便听到花厅门前传来女使的惊呼声:“三公子!您怎么了?”
听到花厅门口传来的声响,卢宛转过头去,却见谢辰已经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
教人将谢辰抬到了花厅窗畔美人榻上,请了郎中来。
卢宛坐在屏风后,等着郎中静心凝神地为谢辰把脉。
片刻之后,郎中起身,向屏风之后的卢宛拢着袍袖拱手道:“夫人,公子这是营养不良,饿昏过去了。”
闻言,卢宛不禁甚觉惊诧。
其实,心中觉得诧异困惑的,不仅卢宛与玉衡院在场的女使仆妇,还有为谢辰诊脉的郎中。
若不是对自己的多年医术深信不疑,郎中也不敢将这个荒唐的结果说出来。
毕竟,这可是谢家长房,家中公子竟会营养不良地饿昏过去,说出去都教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卢宛纤白的指尖敲了几下桌面,觉察出这件事的古怪与不同寻常来,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浅浅笑了一下,卢宛道:“有劳郎中跑一趟了,下去开完药方,领赏钱罢。”
听到谢家夫人这般道,郎中谢了恩,收拾药箱离开。
方才昏厥过去的谢辰,这会子也已经醒了过来。
隔着模糊隐约的屏风,卢宛望着揉着头,缓缓坐起身来的谢辰,心中对他的观感有些复杂。
卢宛不晓得他是这段时日以来太伤心,所以茶饭不思,绝食将自己给饿昏了。
还是另有缘由。
不再暗中揣摩,卢宛索性开门见山地询问谢辰:“辰儿,方才我问你近来如何,你说一切皆好,可为何,你好端端的会饿昏过去了呢?”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辰果然又沉默下去。
卢宛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性子。
但到底顾念两人并不熟络,谢辰心中对她有所防备也是难免。
按着心中烦闷,卢宛想要找个话头将话题继续下去,于是温和随口问道:“可是你院中有刁奴怠慢欺辱你……”
她的一语未毕,屏风之外的谢辰,却已经轻声痛哭起来。
始料未及的卢宛,有些无措地睁大了眼眸,看了看身旁的陈嬷嬷。
却在陈嬷嬷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诧困惑。
……
卢宛是直至今日,方才知晓,原来谢辰受青柏院侍从女使欺压,已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从前应氏尚在时,三不五时便会到青柏院去看望谢辰,有泼辣,处处不肯吃亏的应姨娘在,青柏院上下自然不敢怠慢这位腼腆内敛的三公子。
可如今应氏犯下弥天大罪,已经被打杀,近来连从前性子张扬的谢蕊都有所收敛。
加之谢蕊已经开始议亲,碍于男女大防,更不能时常去青柏院见谢辰。
于是,每日除了料理差事,只顾着埋头读书,沉默寡言的谢辰,便成了青柏院上下欺负,压榨的对象。
侍从女使们贪了谢辰的月银还不够,竟还敲走他在朝为官的俸禄,每日苛待地只给他两碟子白菜豆腐,清炒鸡毛菜当膳食。
谢辰十五岁,正是长身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整日这般吃,也难怪会饿昏过去。
卢宛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只觉得匪夷所思。
谢家的奴婢大多是家生子,这些侍从女使一家子的身契,身家性命,皆捏在主子手中。
主子们只要稍一动指头,对他们,便是整个家庭的灭顶之灾。
这起子刁奴,竟不要脑袋了似的,敢这般对待谢辰。
老实说,虽然之前卢宛便听人议论有些高门之中暗潮涌动,水深似海,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如盘虬卧龙的错杂枝节。
府中奴婢跟着踩低捧高,趋炎附势,甚至发生仆大欺主之事,都并不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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