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93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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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经没了胃口,蒋贺之重又将目光投向盛宁的窗口,不一会儿,灯又亮了。不知是灯丝老化还是电压不稳,那扇透着光的窄窗在黑夜中明暗变幻,真跟烛火摇曳的神龛一样,只可这般远远观赏。
其实在离他们挺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也拿着望远镜一直秘密地监视一切,口袋里还藏着一把可以发射致命毒针的袖珍弩,但到不了射击距离就一定会被发现。
这人便是张蕤。
这个盛宁几乎天天两点一线,身边还有不止一个保镖亦步亦趋。张蕤不说杀人如麻,也算经验丰富,意识到,杀人倒是容易,可除非会飞天或遁地,不然断不可能像上回那样“做得干净”,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正筹谋着更容易得手的法子,又是他姐张娅来了消息。张娅让他暂把这个盛宁放下,还有个更棘手、更紧要的任务要他立马去干。
何白城一语成谶,没多久,沙怀礼的女儿沙雨祯真就不见了。
先是连着两天夜不归宿,老沙只当女儿还在“体验踏进社会前最后的幸福人生”,也没特别上心。直到同样的情况持续到了第三天,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了。打她电话不开机,找她那些关系要好的同学又被告知,她们也联系不上她了。
女儿一定是出事了。老沙不敢往最坏里想,但就算只是绑架,绑架一个公安局长的女儿,也不啻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谁有这样的胆子?他的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答案。
把市局里所有的民警都派出去找女儿,老沙坐立难安,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付勉打个电话,表明立场主动讨饶。他自己的手机倒来电了。
拿起手机一看,显示屏上竟是女儿的号码。
老沙颤颤悠悠地接起电话,开口就骂:“祯祯吗?死丫头你去哪儿了——”
一个陌生的冰冷的男人声音打断了他:“后天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你想好在会上说什么了么?”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我女儿是不是在你手上?”老沙连珠炮似的发了三问,其实三个问题他都自有答案。这会儿哪儿还在意什么发布会啊,他一心只惦记着女儿的安危,急切地说,“你先让我跟祯祯说句话。”
“沙局长,我就是想提醒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着,男人便将自己的手机拿远了一些——
像是遭受了虐待,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一个女孩儿模糊又凄厉的惨叫声:“爸爸!爸爸,救我!救——”
喊声戛然而止,多半是嘴又被堵上了。
辨出正是女儿的声音,老沙瞬间脸色惨白,心肝碎尽。紧接着,他全身的血液都跟汽油似的被点燃了,他眼冒腾腾烈火,怒不可遏地、不顾一切地冲电话大喊:“你他妈回去告诉付勉!他敢动我女儿,我就豁出这条老命跟他拼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可能足有几分钟之久,然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悦耳的男声:“沙局,是我。”
这回是蒋贺之的声音。
无需公安解救,女儿沙雨祯完好无损地自己回来了。刚一进门,她便一脸兴奋地嚷起来:“爸,你知道么,我被一家影视公司选去试戏了!警匪片,有绑架戏份,演起来特别过瘾!”
影视公司……警匪片……老沙讷了一下,望着女儿那张上窄下宽完全遗传自他老沙家、搁哪儿都泯然众人的脸蛋,问:“不会是什么港资影视公司投资的港片吧?”
“算是吧,陆港合拍的,找我的是特别有名的一家公司!因为这戏投资很大,要保持上映时的新鲜感,我还跟剧组签订了保密协议,所以手机都被没收了,没法儿提前跟你联系。”初初踏入社会的小女孩哪知道短短两三天,整个粤地的司法系统已经为自己天翻地覆了,还两眼放光地喊,“对了对了,我还在片场见到黎翘了呢,我还跟他合影了!”
老沙当场傻了,反应了数分钟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位财大气粗的三少爷给做戏骗了,合理合情合法,你拿他毫无办法。
“爸,黎翘哎!你知道吗,黎翘跟我有对手戏哎——”
“好好好,翘翘翘!”强忍住兜这丫头一嘴巴的冲动,老沙将兴奋已极的女儿哄回了房间睡觉,忍不住悄悄用粤俚骂了句极难听的话。
近乎一宿未合眼睛,沙局长在家就打定了主意,无论第二天那位三少爷找上门来说什么,他除了唉声叹气,什么茬也不接,什么话也不认。
果不其然,他难得一大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方竟比他到得还早。
“蒋贺之,你这有点无组织无纪律了啊,我这局长办公室的大门,是任你打开的么?”老沙照常笑出一脸佛陀相,故意装傻。
“案发之后,你见过石玥吗?”蒋贺之当然是有备而来的,他将一叠照片甩在局长的办公桌上,最前面的那张是自花姨处得来的石玥毁容前的照片,一个活脱脱的中国赫本,极致漂亮灵动,剩下的便都是毁容后那张令人不忍猝睹的脸。
沙怀礼只敢朝桌面匆匆瞥一眼,便扭转视线,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一件满城皆知的故意伤害案,先是一个一腔热血的年轻刑警被外讯逼疯,再是一个一向口碑甚佳的检察官因受贿入刑,世上哪有这么多惨烈又不堪的巧合?你作为案子的主办刑警,真的相信它从侦办到结案没有一点问题吗?”
越问越切近真相了,老沙还试图蒙混过关,突然顾左右而言他,朝对方那身笔挺的警服打量起来:“哎,贺之,你身上是不是藏着录音笔了?”
管他人贬我还是褒我,这人就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蒋贺之却丝毫不搭理这套,忽作恍然大悟状:“年龄对上了,如果一直要挟你徇私办案的人是付勉,那么当年除咸晓光外,另两个未成年案犯之一就应该是张耀元,难怪他的朋友都叫他‘皇爷’,案发后他改了名随了母姓吧,他以前就叫‘殷煌’是吗?”见老沙骤然变色,可见自己推测得完全正确,他便一声冷笑,语速奇快地说下去,“所以还有一个是谁?杜思铭还是周晨鸢?应该是杜思铭吧?杜勋武就是杜思铭……我终于明白了,两个官二代为非作恶,为了不受法律制裁,却让一个穷孩子背锅!质疑的刑警被诬陷刑讯,质疑的检察官被诬陷坐牢,只有你沙怀礼,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贪过一分钱、没嫖过一个女人、没收过一件别人送来的东西,可却帮着一群高官指鹿为马,害了一个女孩儿一辈子——”
沙怀礼怒吼着打断他:“蒋贺之,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承认!你自己就是个警察,你应该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意义,何况那就是一个名字——”
“老沙,你还不明白么!这回是我带走了你女儿,下回是谁就不一定了!”蒋贺之也同样吼着打断对方,饿极了的狼一样的目光,灼灼发亮,咄咄逼人,“这件案子我追定了,追到底!一天不把那群人绳之以法,我就一天不回香港,那群人便一天不能安心,你的女儿也一天不得安全!同怀一颗天下父母心,你沙怀礼的孩子是掌上明珠,她冼秀华的孩子就活该被毁了一生,他咸宝生的孩子就活该被人杀害,至死都蒙受着不白之冤吗?”
老沙终于面露触动之色,他知道这位三少爷所言不虚,他也知道,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女儿必然会暴露在危险之中。这会儿他完全不把自己当领导、当干部了,他猛地作出那手掬清香、弓身礼拜的滑稽之态,冲对方讨饶道:“大少爷!我求你了,你别逼我了,你、你回香港吧!”
这副戏瘾上身、可笑又可怜的样儿,令蒋贺之失望透顶。默了良久,他才摇着头、叹着气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54章 长唳(一)
“你这是……带我去哪里?”车越驶越偏了,老沙望向窗外渐渐萧疏起来的秋景,目光瞢暗一阵,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去见你的一个老朋友。”蒋贺之目不旁视,应付地回一句,便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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