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紧的会议,卢九台还没资格参加,都是谢六姐带着顾命班子以及从买地赶来的张犬等法典专家在开会商议,在‘三步走’的大方针定下之后,这一步内,诸多的国家大政,都要在会议中尽快拿出说法来。禅让大典上,应当会对很多问题做一个解答:将来京城定都何处,谢双瑶在哪里办公,京城各部门怎么管事,同样的,地方上的选官制度如何和新京城体制对接……
“很快了!不过是五七日的功夫。六姐的选择,也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卢九台喃喃道,他也不由得开始好奇起来了,期待的,不仅仅是禅让大典后自己职务的敲定,也有黄幼元论证而令他产生好奇的,其余京官的去向——看起来,有一部分京官,六姐是希望疏导去异域继续发挥有限作用的,她准备留下多少来,给孙世芳一辈做备用呢?
她选择的,会是眼前的艰苦,还是?黄幼元所说的‘翌日心腹之患’,六姐又能不能有所察觉呢?
第1158章 草率的典礼
敏朝末年, 冬至,严寒,气温跌落至零下二十度左右, 连日来漫天大雪,使京城大街小巷, 无不是银装素裹,从空中拍去,一片片浓白色的屋顶, 几乎成为唯一的色调。人影在其中就犹如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零星分布在街巷之中,缓慢而又艰难地移动着, 走到半路, 雪又下了起来, 很快就淹没了那一点点微不可见的脚印。
或许是因为天气, 这样的盛世也并未在京中激起什么欢庆的氛围, 除了参加禅让大典的各路官员之外, 街道上行人寥寥, 路两边可见的轩昂门户,许多都透着颓唐之相, 不是大门虚掩, 里头狼藉一片, 就是连门楣堂号都歪了半边。
那屋檐遮盖下的青石地面、白灰泥墙,偶尔还能见到没有及时洗刷干净的乌黑血迹,却被路上行人默契地无视了。他们拢着围巾边沿, 呼着白气, 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手炉, 汲取着仅有的热气, 在包了防滑铁链,因而行走起来格外缓慢艰难的自行车上,东倒西歪地蹬着车,面无表情地聆听着铁链摩擦新雪,所发出的刺耳的咯吱声。
才是冬至,就已经这么冷了,今年冬天或许会冷到零下三十度——在京城的纬度来说,这是一个让人非常警惕的温度了,因为这就预示着辽东的严寒或许会去到零下四十多度,这是个逼近生存极限的温度,辽东如此,而北海的环境会有多恶劣,简直无法想象。
在这样的温度下,从前的一些规矩变得异常不切实际:按照道理,冬至大礼,各官朝服,也就是说,不论里面塞了什么瓤子,至少在外头,大家的穿着只能是那一层薄薄的朝服,若是在零度左右的天气,那还算是能够忍受,就这样每年也都有冻病的官员,但在如此的严寒之中,再要恪守规矩,那就等于是逼人去死了。
还好,如今已经是新朝的禅让大典了,早前就有令下来,‘天气大寒,尔等防寒为要,服饰不必追求一统’。这条命令,虽然可以预料到,会削弱场面的严肃,但却是让实实在在要参与在内的官员们,都松了口气。
大家在宫门口汇合时,彼此互相打量了一下,基本都是穿上了皮面棉袄——这已经是在眼下最御寒的服饰了,有些人还拿围巾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头面,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和剪径的强盗一般。
还有人套了个棉皮筒帽,这种帽子,在两边垂了大大的耳朵,可以扣起来,大差不差也是只露着眼睛的意思,放眼望去,白色天地中,全是黑压压的影子,只有偶然一个彩色的身影,在远处飘荡片刻,便也消失了——过了一会,有人过来说起,那是个老翰林,一辈子没错过格子,坚持要按规矩办事,还是只穿了朝服,连底下都没加棉袄,这不是,才下车没有多久,人就冻撅过去了,赶紧地被抬了下去,能不能活还不好说。
“一会赐宴吗?”
就算穿了这么厚的棉袄,脚下还蹬了大量加乌拉草的皮靴子——真正的便鞋是穿在皮靴里的,这种皮靴子就像是给马蹄包裹,防止冻裂的稻草一样,是‘鞋外之鞋’,一家人有一两双就够了,这也是从辽东流传过来的小诀窍。万没想到在京城真有冷得不可或缺的一天,大家呵着白气,在午门外三三两两地聚着,低声打听着仪式的细节,“可别赐宴了,这么冷的天,菜送上来都冰凉,这叫人怎么吃啊!”
倘若是御宴,却又不得不吃,这就是折腾人的地方了,冷天吃着冻得和石头一样的御宴,一回家就上吐下泻的也有得是,但凡是在冬日里的朝廷大典,就没有不折腾人的,每年的新年大朝也容易感染风寒,这些年来,疫病横行,为了防疫的缘故,索性统一取消了,今日也有好消息,“没御宴的,说是会发点煤球,还有些南方来的干货——也算是给咱们的断头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