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买活 第597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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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很多人已经是面露惊容,可这竟还没完呢,大哥又道,“倘若我再告诉你,到了那里,吃喝几乎都包的,工钱和安家费全能积攒下来,如此做上十年的活,官家包你回来羊城港,而且,还能用出发时签下的价格,便宜卖给你一套房子呢?”
“什么?!竟还可以回来?”
“还有房子卖?”
“竟是这般好事?!”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便尖声惊呼了起来,便连徐三儿也是放下筷子,一脸的怔然,大哥见了,心下也是满意,暗道,“这徐三之父,执拗难缠,让人顾虑者,还认识港区的一个什么局长,有这样关系的人家,纠缠上了因果,谁知道能否解脱,假以时日,恐怕生出什么变化来。倒不如乘着这个机会,哄他去袋鼠地做工还债,再把第一笔预付的辛苦费哄来,也算是把他给榨干了。”
因存了这个心思,他才在席间鼓吹此事,眼见徐三儿入彀,心中如何不喜?正要细细分说,把他诱入套里,便先拿起公筷,给大家布了一轮,这才道,“诸位兄弟,此事倒是个机会,你们听我说来——
我们这些人,家中都无帮衬,想要发财,却不是什么眼高手低,而是如今羊城港,物价腾贵,买房立业实在高不可攀,要说去做赘婿也没人看得上——也都是胃不好的人,吃不得软饭!
这些年来,交易所进进出出,时而凑一股去做一笔交易,也是有赚有亏,因为大家本钱有限,就赚了也赚不上买房钱的。互相人情往来这么一拆借,得了,平时面上光鲜,吃好喝好,到年尾一划算,兜里空空,那房子还是没影儿呢!”
这话,是说到大家心底去了,在羊城港的年轻人中,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大家都不觉微微点头,大哥又道,“有那能吃苦、身子骨好的,去袋鼠地干上十年的话,积攒个千八百两银子回来,也不怕到时候房价再涨还是买不起——现如今,上下水齐全的单层小院子,地段偏一些,也就是六百两,就签个契,并不曾提前给他们一分钱,回来有积蓄就能把房子买上,凑不齐钱也不用赔钱,光这个机会那就是极好的!”
“大哥说得是!”
“别的不说,就这一条,听着叫人心动。”
桌上陆续有人应声,也都是差不多的境况:家里房子是有的,可兄弟姐妹数人住着,已是极限,想要成亲非得再另外置办房产不可,父母也帮不上忙,年轻有把子力气,不甘于平平淡淡了此一生,也不愿迁去内陆,因而便来和他们一起混着。可说实话,这么混长久也不是个办法,有这个房子一吊着,很多人就觉得,这袋鼠地或许也不是真就去不得了——关键是还能回来!
很多事情,就是少人这么一烘托,这么些人诚心诚意地附和着,别说他们自己了,就连别桌也有食客侧耳打听的。大哥也是说得兴起,便没有细看徐三儿——这徐三儿表情怔然,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不是在听他摆活,驻着筷却是兀自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大哥说的这些,他父亲早就仔仔细细解释过了,甚至八百两这个数,对他们家来说还有第二重含义,是大哥未曾想起的。这八百两,恰好是他为了投资,先后从家中挪用的银钱,如今也成为了他欠父母的债务,徐老爹把话也说得很明白——要么,他想办法把这八百两从大哥他们手里要出来还给父亲,那他以后做什么,父母也就不管了。
要么,就上船去袋鼠地做活罢,八百两的辛苦费,会直接给他父母,彼此钱债两清,父子之间,就算恩断义绝也是无妨,得了这笔养老钱,父亲回临城县老家去,看在遗产的份上也不怕兄姐不理会,至于母亲,无非就是多受些白眼,养老上还不至于无人搭理。
如果这也不愿,那也不愿,徐老爹便要和母亲离婚,现住的房子,一发卖了——按婚书,他母亲和徐三儿一分钱也拿不到,从此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就在这羊城港颠沛流离好了——甚至自行车也要夺走,徐老爹倒是要看看,到了那个地步,什么大哥二哥,这些弟兄,能帮得上他什么忙不成!
第1238章 黑化只在一瞬间
生养之恩、父子之亲, 岂是说扔下就扔下的?就如同做子女的,放弃父母,会被千夫所指,做父母的放弃子女, 似乎也是一件绝对违背常理的事情。
至少, 在徐三儿心里, 是如此想的, 自从记事以来,他和两边的兄姐,见面次数都是不多,几乎七八岁上,母亲那边的两个兄姐, 便独立出去了,此后也就是逢年过节见一面, 吃吃饭。
每每回来, 也都是变着法子要钱, 让母亲愁眉苦脸, 十分作难——她的钱,都是要留给三儿的, 也只有三儿给他们养老, 这几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老来讨要, 如何能不让她沮丧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徐三儿自然以为, 自己这个家, 固然也并非十分如意, 父母的性格, 都各有缺憾之处,对他并非完全包容支持,自己也有任性失控,又拉不下脸来道歉的时候——但这种稳定的联系,却不会因为一时的龃龉而有所变动。谁知道,他这样的念头,完全是自己天真的臆想——多少年的情分,居然还比不上他挪用的八百两银子!
他父亲居然真因为这么一笔银子,不认儿子——这也就算了,还连多少年的夫妻都不认了,就因为母亲帮着取了银钱,也就变了脸色,要按婚书把她逐出门去,一文钱不给,这婚书,这婚书当年便是那么签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能当真么!
怎么衙门这时候反而不讲理了,这些年来,母亲也是任劳任怨,照顾起居,帮着摆摊,不说银钱对半分,如何就要把她从房子里赶出去,还一点不能反对了?
这几日来,徐三儿的失魂落魄,有一半是因为父亲的绝情,另一半则是因为对未来的烦恼——母亲被赶出家门之后,也就成了徐三儿的责任,于情于理,他不可能不管母亲,可他若没了自行车,便养活自己都是艰难,带着个老娘,该如何过活?总不能,去码头做苦工吧?就靠那一日三十多块钱的收入,找个住处都困难,不要说管两个人的饭食了!
一辆自行车,别看价格从前觉得不贵,可对没钱人来说,就犹如天堑一般,靠自己的积攒,不知道几年才能买上,而且,没了住处,饭食也要自己花钱,不是家里管了,便是做骑车的跑腿,那心情也是截然不同的,从前,一天没活就权当休息了呗,到了那时候,几天收入不好,就该愁着下个月的房租了!
倘若只是自己被逐出家门,或者还能保住自行车,徐三儿或许还死倔着不会这么轻易低头——只要爹妈在,家还在,现在再怎么生气,过几个月,死皮赖脸回去住下,他爹还能不认他么?
哪怕被逼着签下了借条,也绝不会当真。可徐老爹把话说到这一步,甚至连接下来该怎么操作,都打探得明明白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那就由不得徐三儿不怕了,一夜之间,他似乎长大了许多,当真知道什么叫做为五斗米折腰,曾以为永远不会背叛的兄弟义气,现在也不得不在羞惭中列入了考量:
要他去袋鼠地做十年的苦活,最后回来时,连这八百两都没有,他是万万不愿的,既然如此,也只能……说不得……委屈兄弟们一二了,倒不是他怀疑大哥二哥真合伙讹他的钱,但此事仔细想想,的确有很多含糊之处,或许不是不能想法子,把事情的本质扭曲一下,用告官作为威胁,把自己的钱给讨回来?
自古以来,学好一辈子,学坏只三天。这徐三儿本来是个实心人,只是因为不愿去袋鼠地做苦工,在懒惰之下,萌发了这么第一个心眼,不几日内,竟已经脱胎换骨,仿若变了个人。
之前还有些心虚,认为自己要栽派大哥、二哥诓骗钱财,这是信口胡柴、颠倒黑白,可这几日翻来覆去,把往事细想,又眼看他们今日的表现,竟倒反天罡,已经完全把自己之前的投资失败,当成了被有意做局诓骗所致,不到半个时辰,便把这两个人恨到了骨子里!
这众人喝得红头胀脸,对袋鼠地的事情,非常兴奋,他也跟着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这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对袋鼠地的将来,有多憧憬呢。实则徐三儿心底反反复复,只是想道,“这两人狡狯得很,心毒!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只是讨回钱来,不足以解恨!
要是杀人不犯法,真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他们两个了了账,这才算是天地间有个公道!一直以来,被这样诓骗的何止我一个?他们平时大方请客,钱从哪里来?却是从我那八百两里出的!”
想到这里,更想吃回本了,因此虽然咬牙发狠,但嘴上却是丝毫也不肯停,只觉得能吃回来多少是多少。对于席间众人所说的,反而不太留意——
他这是清楚了这招工的来龙去脉,因而如此,可别人就不同了,有些人,身份和徐三儿类似,也是有些小家底,心思活动,跟着两个大哥厮混的小年轻,对于这个机会,都感到心动,因此打听得就相当仔细了。
连招工的标准,都问得清清楚楚,大哥也是打开话匣子,摆出一副为大家着想的姿态,说得十分的明白仔细:“这招工条件既然如此优厚,却也不是说和当年下南洋一样,亳无门槛,来者不拒的——”
首先,人数是有限的,因为去袋鼠地的船只,载运量是固定的,而且,因为一些航海上的缘故,也不像是从前下南洋时那样,真有需要时,小舢板都能拿来用,只有特定的船只能跑这样的远程航线,所以,去袋鼠地的一切,几乎都是要经过严格的计算和安排——袋鼠地现在的口粮,还是要从南洋运过去那。
就算南洋米贱吧,那也有重量,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口粮,因而人数定下来之后,只减不增,定了每年两千人,那就是两千个名额,你要说想开开恩变成两千三四,那也没船运你。
“如此——倒也是令人放心,为何呢?就算郑家豪富,咱们衙门也是富有四海,可八百两毕竟不是小数字,真要是来人就能去,那到时候能不能兑付出来,会不会拖欠,倒有些不好说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下来,倒觉得这规定也是有理,又有人道,“那是在羊城港就大挑了么?还是各地都有人来竞争——这八百两,在羊城港都是大钱,于地方州县上,就更是一笔巨款了吧,他们自然非常情愿要去了!”
“是这般,不过,地方州县上,文化水平高的大小伙子又不多了。这一次招的人,不是去种田,而是去做工,不论是修路还是建厂,又或者建厂后,去开机器、修机器,哪怕是推车运货也好,只要是工人,那就对文化素质有要求,扫盲班毕业已经不够了,起码是要初级班毕业的文化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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