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最先吃完的就是那位满手是血的女士,之后是姚望,吃完后她们都陆续上楼了,三个人几乎完全没有交谈,只有姚望放下筷子准备上楼的时候说了一句:“爸爸,明天上午还有一个预定,别忘记了。”
等她们都离席几分钟后,方思弄才勉强从酷寒的恐惧中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把三人的盘子归拢,带回厨房洗。
果然跟昨天一样,姚望和那女人的食物完全没有动过,但他在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那女人的手,明明看她把西蓝花切开吃掉了,可现在西蓝花还好好躺在盘子里,别说没被吃,连一丝刀痕都没有。
这栋房子太可怕了,方思弄没有一刻不想逃离它,可第一天那老头明确说过,“天黑了不要出去”,他不敢挑战规则,只能硬着头皮回房间。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冷,恐惧会让人觉得冷,他猜是这样。
特别是,在他知道,近在咫尺的那些窗户上的孔洞中就有他难以面对的徐慧芳和方佩儿的身影时。
他没办法就那么静坐着或睡着,就爬起来重新检查这个房间,他想到了那几间上了锁的房间,要是能找到钥匙就好了。
但翻遍了这个屋子,还是没有找到。
这时离他能睡着的时间还很远,他想了想,决定继续收集线索,毕竟要切实地逃离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还是尽快破解这个世界为好。
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摄影间和暗房里,对这两个房间已经做过比较详细的探索,从逻辑上看他应该更努力地解开那几间锁着的屋子的秘密,然而现在没有钥匙。除此之外,就只剩下……
“明娜”的房间。
现在他找不到钥匙,还能去的,也许就只有那里了。
甚至,钥匙也有可能在那里。
打定主意,他便下楼回到厨房,切了一个看起来就没什么味道的小香瓜,放好叉子,端着盘子来到“明娜”的房间门口,敲响了门,说道:“明娜,吃一点水果吧。”
屋内没有回应。
他犹豫了片刻,脑子里的“剧本”也没有发出警示,他又敲了一遍,里面依然没有回应,便壮着胆子将门把往下轻轻一压。
没有锁,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里面是一片漆黑。
他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明娜,我进来了?”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他又等了片刻,抬步走了进去。
他其实做好了会看到各种奇诡画面的准备,毕竟昨天的老头和今天的血手女吃过晚饭都上了楼,但都没有在这层楼再出现……
他们如果是实体,就必然要有一个栖身之所,要么就在锁着的那个房间里,要么就在“明娜”的房间里——当然摇椅老头在摇椅上出现的几次似乎已经证实他们可能并不是一种实体的存在,并不需要一张真实的床榻来睡眠,可既然摇椅老头有“摇椅”这么个固定刷新点,那血手女呢?
但是出乎意料的,在油灯的光芒覆盖整个房间后,他可以看到,这个房间里似乎没出过什么幺蛾子,跟他第一天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姚望抱膝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等方思弄走到离她不过五步远时她才缓缓转过头来,开口道:“……爸爸?”
语气十分不确定。
这给了方思弄一种感觉,好像她刚刚不是故意不应门,而是真的没听见。
……她是否也像我一样,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如果她在想事情,就注意不到敲门声?
方思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慢慢走到床边,拖了张椅子坐下,将瓜盘递出去:“明娜,吃一点水果吧。”
姚望接受了,就像所有普通的女儿从父亲手里接过晚间水果一样,自然地吃了起来。
方思弄趁这个时间用视线快速检索她的房间,凭他现在的视力和记忆力,几乎真的可以像扫描机一样在脑海中复刻一个房间,唯一的问题是他在这个世界中脑子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注意到应该注意的问题。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就注意到了一个绝对、绝对不正常的东西。
“姚、咳咳、明……明娜……”他感觉冰冷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四肢百骸、喉咙声道,让他连说话都不太会了,“你、你的镜子里……”
姚望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个人。
方思弄听见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有个倒着的人!
梳妆台在床头旁边,镜子的下半截全碎了,一个倒着的人映在里面,双手纤长洁白,手腕以下全是血,然而胸腹以上都被碎裂的痕迹掩藏了。
姚望扭过身子,撑着床边看向镜子,片刻后问:“到底有什么?爸爸?”
方思弄已是冷汗如注,他霍然仰起头,正看到天花板上多出了几个暗色的点,而后面是一串滴落的线条。
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那是“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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