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摆手拒绝,笑着说:“不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再陪你待会儿,不累。”
程鸢低下头,简直不敢看奶奶的眼睛。
她一整个下午都心事重重,来之前,她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措辞,想着如何才能委婉开口。
说她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说他们早就在准备离婚了。
但每当对上老人家慈爱的眼神,她就心虚极了,半天过去,什么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一开口最先掉眼泪的应该是她。
这种独一无二的爱意她只在小时候体验过,缺爱的人总是贪婪地想要更多,但她又什么都抓不住。
程鸢试着找话题,指着池砚珩安静看书的照片,“他小时候就不喜欢说话吧。”
奶奶笑了笑,“那可不。他习惯说的少做的多,这点小糖就不一样,他俩性格正好相反。”
池砚珩确实不喜欢说,他永远用行动表达,直接,果断,毫不留情面。
程鸢点点头,“是,但他一直做得很好,天生就很优秀。”
“那你就高看他了,”奶奶打趣起他来毫不留情,“看看这一屋子摆设,跟普通小孩一样,从小到大也没老实过,没少挨揍,也就是现在被工作压着,扛着那么大压力,才不得不收敛了点。”
程鸢略微惊讶,她还真没法想象一个活动好动的小版池砚珩,“我还以为他天生就懂事又听话呢。”
“哪有那样的人?”奶奶说,“他在那个位置上,本身就有不少条条框框限制,说多了就容易出错,别人犯错误也就是道个歉,顶多赔钱的事,但他不一样,公司全指望他管着,别说犯错了,稍微懈怠都得出大事。哪担得起后果?”
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跟着爷爷创业,经历风雨,这些年小辈们的成长她都看在眼里,对于池砚珩这个懂事的孙子,她却只有心疼。
“我们老人的想法都是自私,我还是想让他多说点,别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老想着自己解决。”
程鸢听到这番话,苦涩泛上心头,好像能理解他一点了。
没人愿意压抑本性,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成长。
他只是没得选。
在不到40平的卧室里,装满了他童年的回忆,连同埋葬在过去的,还有那个肆意张扬的池砚珩。
她眼睫垂下,心疼过后又开始担忧自己。
刚回来,奶奶正是高兴的时候,她本意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又赶上大过年的,她在心里叹气,要不就算了,推到年后再说吧。
奶奶就坐在阳光里,没让她纠结,没让她为难,看透了她的一筹莫展,主动开了口,声音柔柔的,一如既往温暖。
“这回再走,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程鸢翻书的手顿住,喉头一阵哽咽,她几乎不敢回头面对。
奶奶边说着,叹了口气,“前两天,我梦见你好几回,梦见你在国外一个人哭,身边也没人,想给你打个电话,但又害怕耽误你工作怎么办,好不容易才从原来那个家跑出来,结果在这儿也没让你开心,我们做长辈的也是失职。”
程鸢背对着她,瞬间泪如雨下。
其实奶奶什么都知道。
外面日暖风和,阳光却没照顾到程鸢的心情。
老人的声音里带了哽咽,“现在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了,我和你爷爷也不是老顽固,日子是两个人过的,要是觉得不开心,那就换个活法,不结婚也行,结了婚觉得不好那就离了也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她转过身来,蹲在奶奶旁边,急促的情绪汹涌而来,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对不起奶奶,真的对不起……”
老人家摸着她的头,“没有对不起,只要你开心,奶奶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我是看着砚珩长大的,我看着他从调皮的小孩变成现在沉默寡言的老板,别人都羡慕,羡慕他掌管一整个公司,羡慕他年轻又有钱,但我们做长辈的,就希望你们身体好好的,别有太大压力。”
奶奶语气还是笑着的,却红了眼眶,“他确实不会照顾人,让你受委屈了吧。”
程鸢摇摇头,“没有,他挺好的……是我性格不好,太别扭了。”
奶奶不同意,“谁说性格别扭就是不好了?你温柔又乖巧,我看哪哪都好!”
愧疚、心酸、懊悔像海啸一般淹没她,像是被扼住喉咙,她没法为自己辩解半句。
“也不是你俩不合适,我觉得是他配不上你,”奶奶还笑着跟她说,“回头要是找到喜欢的了,也把照片给我瞧瞧。”
程鸢被老人家逗得弯了嘴角,又哭又笑,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奶奶不想让她再哭下去,换了个话题,仿佛离婚这么大的事就轻轻翻篇,“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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