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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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确牵着妈妈的手,两人一路逃出混乱人群,穿过悬索桥。
彼时正值清晨八点,街道摊贩与行人最聚集的时刻。她们回到弄巷口,重新涌进一片哄闹中。
踏进巷道后,她们向前的步伐逐渐不一致。
白雪仍把那本习题册紧紧抱在怀里,越往里走速度便越快,她出来时跑丢的那只布鞋,裴确已经重新给她穿好。
但刚回来的路上,她太着急又把自己的鞋跑丢一只,害怕被警察追,不敢回头捡,现在只能跛着脚跟在白雪身后。
路面小石子摁着裴确的脚心,隐隐刺痛,她勉强走过一半,不自觉减缓速度,两人间隔着的距离变远。
拐过弯,她单脚跳着往前追了几步,却瞧见妈妈的身影经过家门,笔直地朝袁媛家走去。
裴确愣神片刻,手抓着铁门栏杆,白雪抬手将门拍得“啪啪”作响时,她面前的门也忽然开了。
重心不稳地朝前一栽,她踮着脚忙将身体靠向旁边泥墙,一抬眼,看见江兴业正划着轮椅从家里出来。
两人同时一怔。
显然,江兴业也被站在门外的裴确吓了一跳。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他并不知道这对母女什么时候出的门。
无言对视半晌,裴确垂低视线,退到旁侧,让江兴业的轮椅划到巷道。
他从面前经过时,她瞥见他腿上放了个鼓囊囊的袋子,撑紧的袋身透出一截木色。
今天是周一,各工艺品店收手工木雕的日子。心里清楚他这是要去交货换钱了。
江兴业的轮椅颠簸地翘出门槛,一顿一顿地朝着巷口方向去。
视线凝在他羸弱的背影,裴确忽而想起白雪掐着矮胖男时说的话,蓦然,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感直抵心口——
对妈妈天然产生的爱,裴确似乎从未在父亲身上感受过。
那些她当时想不通的情感,在逃出弄巷的很久以后,才忽然寻到答案。
在北城的生活刚安定不久,裴确给自己报考了一所成人制本科院校。
学校有一次开设公开课,内容关于父母与子女间的关系。她坐在了第一排。
导师在黑板上分别写下“母爱”与“父爱”。他讲,母爱向来是无条件的,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孩子,所以她爱你。同时,母爱不要求你为她付出,不索取你的回报。
如果她存在,便是对你的恩赐;如果她不存在,谁也无法为你创造。
父爱是有条件的。他需要你的服从与报答。
在你降临之初,父亲代表某种权威,在清晰认识这个世界前,你内心的铁律都由父亲为你构建。
但江兴业的父亲角色,在裴确的人生里是缺位的。
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自我世界的秩序,懂得分辨对错时,却忽而发现,这一切竟与江兴业完全相悖。
她所认知的世间铁律,也并不由父亲构建,相反,是由他摧毁。
——因为她的“父亲”,和吴一成一样,都是侥幸逃脱的强/奸犯。
......
“吱嘎...吱嘎......”
江兴业摇着轮椅,不回头地靠近巷口,橡皮磨过石子路擦出细微声响。
直到他转过弯,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时,裴确身后又传来一声开门声。
她侧身,看见袁媛家的门开了。
“白...白雪姐,你怎么来了?来找柏民呀?他刚走,去补习班给学生上课,得中午吃饭的点才回来,要不——”
“没事,我就在你家等。”
熟悉的声音从隔壁门里传来,白雪抱着那本习题册,不等袁媛把话说完,便径直撞开她的胳膊进了屋。
一阵落锁声后,四周重归寂静。
裴确重新站回铁门边,正准备进屋,忽脚尖一顿,转头,朝头顶的塑料顶棚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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