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瑾冷冷地道:“放弃这些推托责任的念头,既为开封府衙判官,就该断案缉凶,去寻一個馆伴使来查案,亏你想得出来!尔等不要体面,本府还要!”
刘景融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其他了:“大府,下官不想如此,然此案真的难查,拖得越久,线索越少,照这么下去,要成悬案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之后,钟离瑾首度大怒:“悬案又如何?你身负判官职责,岂可这般推诿!”
吕夷简正因为在权知开封府时,放任了灭门案尘封,后来被查出,上升的仕途戛然而止,至今还在兖州呢,钟离瑾岂会重蹈覆辙,声音无比严厉地道:“还不去查!”
刘景融神色却平静下来:“既如此,下官无能,大府可让李判官、朱推官、吴推官出面……”
能为开封府衙判官,朝中也不是毫无跟脚,刘景融已经听说,曹利用向上请命,要彻查杀害从子的凶手,查案不力的锅,他绝不会一人背下,躬身行礼:“下官告退!”
“伱!你!”
钟离瑾万万没想到,之前还恭谨的下属,转眼间就撂挑子不干了,气得浑身发抖,喉头一痒,陡然狂咳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外面的下人听到声音,很快一位仆妇入内,先是为钟离瑾抚背顺气,然后取出一根檀香,插在香炉中:“这是老夫人在慈安寺祈的香,每每静心祷告,都能抛去杂念呢,相公闻一闻!”
钟离瑾深深呼吸,沐浴在檀香之中,眉头舒展开来:“我好多了,回去跟娘亲说,让她不要担心!”
仆妇慈祥一笑,双手合十:“有佛主保佑,相公定能逢凶化吉,位极人臣,老夫人岂会担心?”
钟离瑾点了点头,恢复以往的安然之色,开口道:“去将李判官唤来!”
……
“开封府衙无计可施了!”
当开封府衙另一位判官,心不甘情不愿地带队上门,在曹汭家匆匆查探一番,就率众离去后,“大爷”立刻作出了判断。
毫无意外,不值得喜悦。
这些庸碌的宋人官员,从来不是他设想中的对手,两府的重臣、军事重地的镇守乃至年轻的进士,才是“金刚会”关注的目标。
近来那些高官才俊,也统统靠边,“大爷”眼中的对手只有一人。
天圣五年进士榜榜首,连中三元,屡破奇案,著书立作,深得宋人执政者信任的狄进狄仕林!
此时他的手中,甚至拿着一本对方所著的《洗冤集录》,从书页的翻卷程度来看,明显翻阅了不止一遍,而越是细读,“大爷”的杀心就越是高涨。
这个人简直天纵奇才,关键还如此年轻,来日南朝有了这样的宰相,别说辽国再度举兵入侵,甚至要防备会不会被宋人壮大后,举兵再度北伐,威胁性超过真宗朝的名相寇准,一旦找到剪除对方的机会,绝不容许对方活着!
当然,想杀对方很难,此人身边不仅有四个武功高强的侍从,本身也非普通文士,在四方馆中与叛徒萧远博的护卫萧浦打切磋,居然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可见是文武双全。
再加上他那个目前受伤,但武功依旧强过卢管事的姐姐,正常情况下想要刺杀,几乎是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必须有所牺牲!
“我以身做饵,你若放弃,那便彻底置身事外,想抓到我,就必须踏入这个局里!”
“狄进……”
“我等着你来!”
在枯燥的等待中,夜幕很快降临,打更人的声音在街头巷尾传开:“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宋朝打更的工具是鼓和钲,以鼓为更,以钲为点,后者酷似一种手摇的铃铛,对于更夫负担更小,声音很有节奏。
这个节奏落入耳中,“大爷”的眼皮就下意识地合了合。
虽然紧接着,他的眼睛就猛地睁开,但这个动作,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精力到了极限,立刻转去休息。
身为谍细,能力固然关键,但更重要的是耐心,万万急切不得。
所以一旦发现自己被困意袭扰,状态滑落,“大爷”不是强撑,而是进入睡眠。
三更天,“大爷”休息。
四更天,养精蓄锐,气色恢复的狄湘灵飘然而至,翻入曹家宅院。
她落地之后,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艺高人胆大地长驱直入,而是细细倾听了一番,然后谨慎地往前移动,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和脚下。
抵达曹汭死亡的后院位置,她开始按照狄进关照的方法,细细调查现场。
尸体已经被移走,但仵作田缺按照《洗冤集录》里面的规矩,在现场画出了一圈尸体痕迹固定线,因此很方便狄湘灵确定方位,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而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杀人现场的细致搜查进行完毕,换做以前,她肯定再回去内宅,将曹汭的人际关系调查一遍,可这回狄湘灵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现场。
“有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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