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想到这里,来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唤来杨文才,吩咐了几句后,走出府衙,朝着宫城而去。
等到他到宫城外时,还未到放衙的时辰,自有禁卫上前行礼:“狄大府!”
狄进出示腰间的鱼符,解释道:“我往集贤院一行,查阅书籍。”
“是!”
禁军乖乖放行,目送这位的背影消失在宫城内,由衷地发出赞叹:“狄大府真是好学啊,坐衙之时还不忘读书,难怪是三元魁首!”
且不说逃班都能受到敬仰,狄进轻车熟路地来到集贤院,望着这清幽典雅的书院,走了进去。
宋夏战争爆发之前,他就在这里清闲度日,国朝收集的诸多典籍都在其中,由此也兴起了编撰《新唐书》的念头。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哪怕修撰的人员不止狄进一位,也非得数年之功不可,期间不仅受士林敬仰,在朝政上可进可退,出入馆阁也有了莫大的便利。
比如此时,狄进来到书架前,似模似样地查看起来,往来的书吏见状并不意外,上前见礼的同时,还询问道:“不知狄直阁要寻前唐哪部典籍?”
狄进每每只是摇头,示意自己亲自动手寻找,对方也就退下。
然而当第五名书吏上前遭到拒绝后,却是咽了咽口水,自袖中取出一物:“有人吩咐小的,如果今日见到狄直阁来馆阁寻书,将这封书信交予直阁……”
“哦?”
狄进接过,看向书吏:“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书吏低声道:“小的不知是谁,就在两刻钟前,在小的桌案上,放了这封信件,还有一张短条,上面写着吩咐。”
狄进问道:“既然写信之人藏头露尾,你为何要按照上面的要求照做呢?”
书吏迟疑了一下,垂着头道:“小的在城南的杜阳赌坊输了不少钱财,近来却有人将赊欠的赌债给清了,刚刚那书信和短条旁边,就有一块赌坊的筹码,小的不敢隐瞒,也确实不知书信内容……”
狄进让他去将筹码拿来,又询问了赌坊的情况,才挥了挥手,待得书吏退下,打开了信件。
“狄大府敬启。”
“河西一别,京师再见,阁下技高一筹,我深感佩服,不得已间,借叛逆之口,加以试探。”
“此言此语,旁人必是嗤之以鼻,却会引得知情者来寻。”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就证明你早知《司命》。”
“我一直以为,令尊当年离家,会将秘密告诉令姐十一娘子,毕竟那时的伱,少不经事。”
“但我错了,十七岁高中三元的文曲星临凡,九岁时岂会如寻常孩童一般懵懂无知?”
“相反令姐虽传承了武艺,我几经试探,她却是真的不知当年秘闻的!”
“好在不晚。”
“《司命》之说,早有传闻,此书自先秦时就由皇室秘传,方士徐福为始皇帝炼制仙丹时,就曾参考书中丹方,却因缺少主药,才出海探寻,一去不回……”
“传闻荒谬,只可愚民,况且世事变迁,即便真有此书,先秦的丹方也于此世无益!”
“然‘组织’所传承的典籍,确为《司命》残篇。”
“它是咒禁科的三十二位博士、助教、师与工,假托前人之名所著的一部药典,最初为警醒世人,不受丹药所害!”
“可悲!可叹!前唐太宗、穆宗、武宗,皆丧生于长生假药下,又有顺宗、宪宗、宣宗,遭毒物所害,咒禁科为世人所鄙,皇室宁可妄信胡僧,也不信忠臣!”
“咒禁科众历经数朝,未能劝动,心灰意冷,再无顾忌,然亲制长生药,方知其中玄妙,非长生之道不可寻,乃世人误入歧途矣!”
狄进看到这里,面露古怪之色。
如果对方所言是真,这咒禁科上下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先是反对长生丹药,但没人理会,一气之下自己也开始炼制长生药,并且很快觉得有所收获。
不是长生药没有,而是别人炼得不对。
这确实是唐朝人的普遍观念。
按理来说,正面的例子长生不死,从未有人亲眼见面,反面的例子,那么多人嗑药身亡,倒是时常发生,为什么世人还在孜孜不倦地追求?
甚至是后世耳熟能详的那些唐朝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柳宗元、刘禹锡、元稹、卢照邻、王勃等等,都痴迷于炼丹。
因为他们认为,炼丹这条路是对的,只是旁人走得不对。
比如韩愈,就列举了很多丹药害死人的案例,却并不否定丹药本身,而是认为大家吃丹药的方式不妥,他开创了一个法子,自己不直接吃丹药,先把丹药喂给鸡吃,再把鸡杀了吃鸡。
如此天才的行为,结果自然是死于慢性的硫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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