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再度关心了一下近来开封府的政务,做好安排后,朝外走去。
接下来,就是协调刑部、大理寺、审刑院,进一步完善判例,再上呈太后与官家,开始于天下州县推广了。
一如当年的《洗冤集录》。
“大府!”
不过他还未走出府衙,就听背后脚步声传至,庞籍匆匆跟出,追了上来:“下官有一事禀告!”
狄进道:“庞判官请讲。”
庞籍性情不同一般官员委婉,既然追上,就不再迟疑,直截了当地道:“非下官背后非议,实在是陈判官近来行事,颇为激进,此番朝议终究是府衙之案所起,大府还是要有所防范!”
狄进知道这位担心的是什么,陈执中近来确实十分活跃。
四位属官里面,这个人是背景最为深厚的,其父是真宗朝主管国家财政达十余年之久的宰执陈恕,自己入仕二十多年,曾为东宫讲师,又以定天下根本为说,劝真宗立赵祯为太子,所以在如今的帝党里面,也是无可置疑的中坚成员,对狄进这种后来居上的官家亲信,更有几分敌视。
之前陈执中也想要服软,参与到《宋明道详定判例》的编撰中,被狄进否决,安排到了朝议辩论中。
那是围绕着之前京师殴妻致死案展开的,支持太后的一方认为行凶者当诛,支持官家的一方则以国朝法度为由,认为不能乱权,应严格按照律法执行。
双方引经据典,上言论列,争得不可开交。
这场辩论是两府乐见其成的,因为之前帝党和太后党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隐隐有了要逼太后退位的趋势。
身居高位的重臣都深谙平衡之道,即便没有吕夷简那种居中调停的能耐,也知极端不可取,那是会陷官家于不孝的,所以一场由民间案件引发的纲常探讨,律法重定,显然是很好的展开。
至不济也是个拖字诀。
可近来,陈执中却大显身手,不仅将太后党驳斥得哑口无言,还聚集了一批朝臣联名上书,瞧着那势头,一定要指出太后的错处,重申官家亲政的必要,竟是让局势再度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庞籍的层次还不够高,不知此举是否官家授意,亦或是别的两府宰执在背后力挺,但他清楚,面前这位大府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但身为陈执中的直接上司,也难免担上干系。
“醇之兄,我知你好意!”
狄进唤着庞籍的表字,流露出亲近,却又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事情,恐怕拦不住啊!”
……
“哼!你们挡不住我!”
陈府书房,陈执中将又一封暗含劝告之意的信件丢到旁边。
开封府衙判官于他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再往上走一步,足以担任一路的行政长官,再回中枢,入两府的资历就足够了,可如果耽搁几任,也许就此蹉跎下去,止步于真正的重臣之外。
仕途之路从来是一步慢,步步慢,尤其是越往上,個个都是才干过人,资历丰富之辈,陈执中又无狄进那般无人能及的功绩,也年过不惑,等不起那么久了。
他必须抓住这次朝议的机会,奠定自己的政治威望,在接下来一轮两府竞争中脱颖而出!
“这又何尝不是为了官家呢?”
陈执中淡然一笑,开始写新的奏劄。
朝堂辩论不仅仅是看谁伶牙俐齿,还要看哪一方的声势更加浩大,因此陈执中四方联络,包括王钦若的那个废物儿子王从益,都是他争取的对象。
当然王从益不会亲自出面,但王氏门生故吏的附和,与其他的朝臣一起,每每陈执中上书进言,都有股一呼百应之势,自然压得太后党连连退避,气焰全无。
正亢奋地写着进言,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推开书房的门,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乖儿子!来!来!哎呦!又重了!”
换成旁人,陈执中就要斥责了,此时见了却立刻放下笔,上前几步,抱着胖乎乎的儿子,笑容满面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直到眼角看到一袭红罗长裙在门边一闪,他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每每这个宠妾带着儿子过来,家中都有事情发生了。
而且都不是好事。
“进来吧!”
张氏袅袅入内,她身穿一袭真红大袖的常服,红罗长裙下垂的线条平缓柔顺,无一丝多余的褶皱,白底黄纹的纱质披帛委曳于地,衬得她的体态修长,美艳的面庞愈发大气。
这份妆容打扮,便是别府的正妻都不见得能有,此时敛衽一礼后,张氏又侧着头,怯生生地道:“相公,妾身来向你请罪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陈执中觉得必须给对方一些教训了,厉声道:“你将小蝶赶出去也就罢了,何必下重手,那般暴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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